“怎么不动了?” 欧阳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,带着点戏谑,像羽毛搔在心上,“被我的神枪手气场震慑了?还是右肩又疼了,不敢开枪了?”
慕容宇没说话,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,动作快得像闪电。欧阳然吃了一惊,身体下意识地想挣开,挣扎的力道却很轻,像怕弄疼他似的,指尖甚至还微微收了收,避免指甲划伤他的皮肤。
“你手流血了。” 慕容宇的声音有点哑,从口袋里摸出创可贴,是草莓图案的,还是上次赵磊硬塞给他的,说 “宇哥你这么凶,贴个草莓的中和一下”。
“这点小伤……” 欧阳然的话卡在喉咙里,看着慕容宇小心翼翼地给他贴创可贴,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,像羽毛轻轻搔过,带来一阵战栗。
夕阳的金光落在慕容宇的睫毛上,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,鼻梁高挺,嘴唇的弧度在余晖里显得格外柔和,褪去了平时的锋芒。
他突然想起入学那天,新生代表发言的慕容宇站在主席台上,阳光勾勒出他倔强的侧脸,像尊年轻的雕塑,那时他就觉得,这人长得真碍眼,却又忍不住想多看几眼。
“贴歪了。” 欧阳然别扭地转过头,耳尖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,连耳根都染上了一层粉色。
“要你管。” 慕容宇哼了一声,指尖却悄悄把创可贴扯正了,动作轻柔得不像他。他拿起枪,这次没有犹豫,十发子弹连射,枪声密集得像放鞭炮,报靶器的电子音连成一串:“10 环!10 环!10 环!”
赵磊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,手里的弹匣 “哐当” 一声掉在地上,王鹏赶紧捡起来,推了推眼镜,小声说:“我就说吧,宇哥跟欧阳哥在一起的时候,战斗力翻倍。上次障碍赛也是,平时最多跑 1 分 20 秒,跟欧阳哥一起跑就进 1 分 15 秒了。”
“你看欧阳哥的眼神,” 赵磊突然撞了撞他的胳膊,压低声音,“跟看靶子似的,都快冒绿光了。刚才宇哥给他贴创可贴的时候,他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,还假装不乐意。”
欧阳然像是听到了,突然咳嗽两声,把弹盒往怀里收了收,脸颊微微发烫。慕容宇看着他怀里露出的那三枚鹰纹子弹,突然说:“这子弹…… 你要是喜欢,就送你了。我爸要是知道,肯定也愿意给你用。”
欧阳然猛地抬头,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,像藏了两颗星星:“谁稀罕?” 话虽如此,手指却把弹盒攥得更紧了,指节都泛白了,“等联赛赢了,我会亲手还给你,顺便让你见识见识,什么叫真正的神枪手。”
“那你可得加油了。” 慕容宇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尘,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,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,像尊会发光的雕塑。
他的作训服后背全湿透了,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,每一块都恰到好处。欧阳然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停了两秒,又慌忙移开,假装研究地上的弹壳,心跳却像打鼓似的。
“晚上加训?” 慕容宇踢了踢他的军靴,鞋底沾着的草屑掉在欧阳然的鞋面上,像片小小的绿色羽毛。
“奉陪到底。” 欧阳然站起身,比他矮了半头,却依旧抬着下巴,像只骄傲的小孔雀,不肯低头。“不过得换个地方,某些人在这里作弊赢了不算,有本事去夜间靶场比。”
“谁作弊了?” 慕容宇挑眉,伸手想去揉他的头发,那柔软的黑发看着就很好摸。手伸到半空又收了回来,假装整理自己的衣领,指尖却残留着想象中的触感。“是某人自己把准星调好送上门的,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。”
两人斗着嘴往靶场出口走,军靴踩在碎石上发出整齐的声响,像首节奏感十足的进行曲。夕阳把他们的影子再次拉长,肩膀偶尔碰到一起,又像触电般弹开,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和说不清道不明的甜,像加了糖的汽水。
张教官看着他们的背影,笑着摇了摇头,把没点燃的烟塞回烟盒。旁边的助教好奇地问:“教官,您觉得他俩谁能赢联赛?我赌慕容宇,他那股狠劲跟他爸一模一样。”
“谁赢都一样。” 张教官望着天边的晚霞,眼神悠远,“当年他爸和慕容小子的父亲,也是这样一路较劲过来的。在警校时天天争第一,出任务时却能把后背交给对方。” 他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抹笑意,“这俩小子,跟他们老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”
靶场的灯光在暮色中亮起,像串落在地上的星星,把一切都染上温暖的橘黄色。慕容宇和欧阳然站在射击位前,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,总算驱散了几分燥热,吹动了两人额前的碎发。
“这次用自己的子弹。” 慕容宇把装满子弹的弹匣抛过去,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,“可别再偷偷换我的了,不然输了又要找借口。”
欧阳然接住弹匣,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,突然说:“你父亲的鹰纹弹,我会好好保管,放在防潮箱里,定期保养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放轻了些,像怕惊扰了什么,“等我们都成为合格的警察那天,再一起用它打靶,就像张教官说的,像我们父亲那样。”
慕容宇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融融的,像揣了个小太阳。他看着欧阳然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,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,突然觉得那些针锋相对的日子,都变成了此刻靶场上空最亮的星,璀璨而温暖。
“一言为定。” 他举起枪,瞄准镜里的靶心在夜色中格外清晰,像颗等待被击中的心脏,“不过今晚,我可不会让你,得让你知道我的厉害。”
“谁让谁还不一定。” 欧阳然的枪声率先响起,子弹精准地命中靶心,在夜色中绽开一朵小小的火花,像流星划过夜空。
枪声在寂静的靶场里此起彼伏,像首写给彼此的诗,每一个音符都带着默契。远处的杨树叶子在晚风中沙沙作响,像是在为这对心照不宣的少年,轻轻鼓掌。
赵磊和王鹏躲在器材室后面,举着望远镜偷看,镜片反射着靶场的灯光。
“你看你看,欧阳哥又在帮宇哥校准准星了!借着调整枪位的名义,手都碰到宇哥的手了!” 赵磊兴奋地戳着王鹏的胳膊,差点把望远镜掉在地上。
王鹏推了推眼镜,镜片反射着靶场的灯光,一本正经地说:“我就说他们肯定有事吧,赌二十包辣条,下学期肯定能看到他们一起去食堂打饭,还会互相喂对方吃鸡腿。”
“我赌五十包!” 赵磊的声音压得极低,却难掩激动,“说不定还会一起睡呢!上次野外拉练,他俩可是主动要求睡一个帐篷的,说是‘方便讨论战术’,鬼才信!”
晚风把他们的悄悄话吹散在夜色里,靶场上的枪声依旧清脆。慕容宇扣动扳机的瞬间,余光瞥见欧阳然正望着他,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光,温柔得能溺死人。
他突然想起入学时第一次见到欧阳然,对方穿着干净的白衬衫,站在阳光下像幅画,清冷又骄傲。那时他怎么也想不到,这个看起来处处和自己作对的少年,会成为自己生命里最特别的存在,是对手,更是可以交付后辈的伙伴。
夜色如同被泼墨的宣纸,从天际向靶场层层浸染。高悬的探照灯将青灰色的光倾泻而下,在平整的射击道上勾勒出两道交叠的轮廓。
周砚北后颈细密的汗珠顺着战术背心滑落,他余光瞥见江凛握枪的虎口处洇开的血痕,那是方才 92 式手枪连续击发留下的灼伤。
硝烟裹挟着橡胶靶烧焦的气味渐渐消散,薄荷糖纸被晚风卷起,掠过两人交叠的影子。
这是江凛第三次分给自己同款薄荷糖,清甜气息混着汗湿的布料味道,在喉间凝成某种微妙的羁绊。
江凛弯腰擦拭枪支的动作突然停滞,两人的影子在灯光下微微颤动,像两株被夜露压弯的幼竹,在即将触碰的瞬间,被突如其来的蝉鸣惊得各自倾身。
少年们未说出口的心事随着夏夜的热浪蒸腾,在寂静中发酵成酸涩的梅子酒。远处传来教官查岗的脚步声,周砚北慌忙后退半步,迷彩裤与碎石摩擦的声响惊醒了蛰伏的夜虫,而那抹薄荷香,早已渗入靶场干燥的泥土里,等待某个破晓时分破土抽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