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执念为刃(1 / 2)

上诉状递出去的那天,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,像夏筱筱无声的泪。夏父攥着那份沉甸甸的文件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角,他却浑然不觉,只是死死盯着法院的大门,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执拗。

“老夏,雨大了,我们先回去吧,别淋病了。”夏母撑着伞,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。这些日子,她既要照顾沉默寡言的安安,又要陪着夏父奔波上诉的事,整个人瘦了一大圈,眼窝深陷,布满了红血丝。

夏父缓缓摇头,声音低沉而坚定:“再等等,我想看着他们把材料收进去,心里才踏实。”

直到法院的工作人员确认收到上诉状,告知他们等待二审开庭通知,夏父才肯转身。雨幕中,夫妻俩的身影佝偻而单薄,相互搀扶着,一步步走在回家的路上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,沉重而艰难。

回到家,安安正坐在沙发上,抱着夏筱筱留下的那个洗得发白的毛绒小熊,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口。看到夏父夏母回来,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扑过来,只是眨了眨干涩的眼睛,小声喊了一句:“外公,外婆。”

夏母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,连忙走过去,把安安抱在怀里:“安安乖,外婆回来了,饿不饿?外婆给你做了你爱吃的鸡蛋羹。”

安安没有说话,只是把头埋在夏母的怀里,小手紧紧抓住夏母的衣服,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自从夏筱筱死后,他就变成了这副模样,沉默、敏感、极度缺乏安全感,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吓得浑身发抖。

夏母抱着安安,走进厨房做饭。夏父坐在沙发上,看着安安小小的身影,心里五味杂陈。他拿出夏筱筱的照片,照片上的女儿笑得眉眼弯弯,温柔得像春日的阳光。可如今,这阳光却永远熄灭了,只留下无尽的黑暗和寒冷。

“筱筱,爸爸对不起你。”夏父的声音哽咽,“是爸爸没保护好你,让你受了那么多苦,到最后还没能为你讨回公道。你放心,爸爸不会放弃的,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,也要让宋百威那个畜生付出代价!”

照片上的夏筱筱,依旧笑得那么温柔,却再也无法回应他的话。

接下来的日子,夏父夏母一边照顾安安,一边焦急地等待着二审开庭的通知。他们每天都会给法院打电话,询问案件的进展,可得到的回复总是“请耐心等待,案件正在审理中”。

等待的日子,漫长而煎熬。每一分每一秒,都像在火上烤一样,让他们坐立难安。夏母常常在夜里惊醒,梦见女儿浑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,哭着问她:“妈妈,为什么爸爸只判了三年?为什么他不能为我偿命?”

每次从噩梦中醒来,夏母都会泪流满面,再也无法入睡。她看着身边熟睡的安安,看着他脸上残留的泪痕,心里的愧疚和痛苦越来越深。她觉得,自己对不起女儿,对不起外孙,没能为他们撑起一片天。

安安的状态也越来越差。他不愿意说话,不愿意吃饭,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,每天只是抱着夏筱筱的毛绒小熊,坐在角落里发呆。有时候,他会突然对着空气喊“妈妈”,然后就开始默默流泪;有时候,他会在夜里惊醒,哭喊着“不要打妈妈”,吓得浑身发抖。

夏父夏母带着安安去看了心理医生,医生说安安是因为目睹了母亲被杀害的惨状,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,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,需要长期的心理疏导和关爱。可无论心理医生怎么疏导,安安都只是沉默,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。

夏母看着外孙可怜的样子,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。她知道,安安心里的创伤,这辈子都很难愈合了。而这一切,都是宋百威造成的。一想到宋百威在监狱里心安理得地服刑,三年后就能出来,继续过他的日子,夏母就恨不得立刻冲到监狱里,撕碎那个畜生。

这天,夏父突然接到了法院的电话,通知他们二审开庭的时间。听到这个消息,夏父夏母既兴奋又紧张。兴奋的是,他们终于有机会再次为女儿讨回公道;紧张的是,他们害怕二审会维持原判,让他们的努力付诸东流。

开庭前几天,夏父夏母反复整理着上诉的材料,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案件的细节,希望能找到更多对他们有利的证据。他们还联系了之前的邻居,希望他们能再次出庭作证,证明宋百威长期对夏筱筱实施家暴。

邻居们都很同情夏筱筱的遭遇,也很气愤宋百威的所作所为,纷纷表示愿意出庭作证。

二审开庭那天,天依旧是阴沉沉的,像是预示着这场官司的艰难。夏父夏母带着安安,再次来到了法庭。他们穿着一身黑衣,神情肃穆,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期待。

法庭里依旧座无虚席,媒体记者们也来了,他们都想知道,这场备受关注的家暴杀人案,最终会有怎样的结果。

宋百威被法警押着走进法庭时,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。他以为,二审肯定会维持原判,三年后,他就能重获自由。可当他看到夏父夏母坚定的眼神,看到那些愿意为夏筱筱作证的邻居时,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,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安。

二审庭审开始了。

夏父夏母的辩护律师首先发言,他详细阐述了宋百威长期实施家暴的事实,出示了更多的证据:夏筱筱生前的日记,里面详细记录了宋百威对她实施家暴的时间和经过;邻居们的证言,证明宋百威经常在家打骂夏筱筱,声音大到整个楼道都能听到;还有夏筱筱生前就医的病历,上面记录了她多次被打伤后就医的情况。

“法官大人,被告人宋百威长期对被害人夏筱筱实施家暴,手段残忍,情节恶劣,主观恶性极大。案发当日,他更是因为一点小事,就对被害人实施了长时间、高强度的殴打,致被害人当场死亡。这样的行为,已经构成了故意杀人罪,且情节特别严重,理应判处死刑。”

辩护律师的声音铿锵有力,回荡在整个法庭里:“一审法院以被告人有自首情节、孩子需要父亲为由,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三年,这是对被害人的不公,也是对家暴行为的纵容!被害人的儿子安安,虽然失去了母亲,但他更需要的是一个安全、健康的成长环境,而不是一个杀害了他母亲的凶手父亲!这样的父亲,不仅不能给孩子带来关爱和保护,反而会给孩子带来更大的心理创伤,影响孩子的一生!”

宋百威的辩护律师立刻反驳道:“法官大人,我的当事人宋百威确实有自首情节,根据法律规定,应当从轻处罚。而且,我的当事人的儿子安安年仅一岁多,刚刚失去母亲,如果判处我的当事人重刑,将会对孩子的成长造成极大的影响。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愤怒,而忽略了孩子的未来。”

“忽略孩子的未来?”夏父的辩护律师冷笑一声,“让一个杀害了孩子母亲的凶手,三年后就能回到孩子身边,这才是对孩子未来的最大伤害!法官大人,我们请求法庭调取安安的心理评估报告,报告上明确显示,安安因为目睹了母亲被杀害的惨状,已经患上了严重的心理创伤,他对被告人宋百威充满了恐惧。如果让宋百威出狱后接近安安,后果不堪设想!”

法官同意了辩护律师的请求,调取了安安的心理评估报告。当报告上的内容被宣读出来时,法庭里一片哗然。

“被害人之子安安,因目睹母亲被被告人宋百威殴打致死,出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症状,表现为沉默寡言、情绪低落、入睡困难、夜惊、对男性产生恐惧等。经评估,安安目前的心理状态极差,需要长期的心理疏导和关爱,且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,不宜接触被告人宋百威,否则可能会导致心理创伤进一步加重,甚至影响其人格的正常发展。”

听到这里,夏母再也忍不住,失声痛哭起来:“法官大人,你听听!你听听我的外孙有多可怜!他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,你们怎么还能让那个畜生靠近他?求你了,严惩宋百威,不要让他再伤害我的外孙了!”

宋百威的脸色变得惨白,他看着安安,看着安安那双充满恐惧和陌生的眼睛,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丝愧疚。可这丝愧疚,很快就被对自由的渴望淹没了。他知道,自己不能输,一旦输了,就可能面临更严重的刑罚。

“法官大人,我知道我错了,我真的知道错了。”宋百威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改造,出狱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安安,弥补我对他的亏欠。我会努力工作,给安安最好的生活,让他忘记过去的痛苦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,求你了!”

他说着,朝着法官的方向,不停地磕头,额头磕在地板上,发出“砰砰”的声响。

“机会?你已经给过自己很多次机会了!”夏父猛地站起身,声音嘶哑而愤怒,“你对筱筱实施家暴时,你有没有想过给她一次机会?你打死筱筱时,你有没有想过给她一次活下去的机会?现在,你还想求机会?你不配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