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师和同学们早就等在练功房,看到苏晚被推着轮椅进来,都红了眼眶。练功房被临时改成了小小的舞台,聚光灯打在中央,温暖得像阳光。
“苏晚同学,准备好了吗?”老师轻声问。
苏晚点了点头,在父亲的搀扶下,慢慢站起来。她穿上那件白色的演出服,戴上那顶黑色的假发,一步一步走向舞台中央。每走一步,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可她的脊背挺得笔直,像一株在寒风中倔强生长的青竹。
当《月光》的旋律响起时,整个练功房都安静了下来。
苏晚抬起手臂,动作依旧缓慢,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。她的足尖在地板上轻轻点着,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细微的颤抖,可她的眼神却异常专注,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这片月光。
旋转时,她差点摔倒,却凭着本能扶住了膝盖,喘息片刻后,再次扬起手臂。汗水浸湿了她的假发,贴在脸颊上,演出服空荡荡地晃着,露出她嶙峋的锁骨,可她的眼神里,没有痛苦,没有绝望,只有对舞蹈的热爱,像燃烧的火焰,照亮了整个舞台。
老师和同学们站在台下,看着那个在聚光灯下起舞的身影,眼泪无声地滑落。他们见过太多技艺精湛的舞者,却从未见过这样一支舞——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生命的重量,每一个眼神都藏着未完成的梦想。
音乐接近尾声时,苏晚做了一个她最擅长的跳跃动作。她拼尽全力踮起脚尖,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,然后缓缓落下,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地上。
她站稳后,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,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,那笑容里,有释然,有满足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聚光灯下,她的身影单薄得像随时会消失,可那笑容,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。
“谢谢……”她轻声说,声音微弱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。
说完这句话,她的身体晃了晃,向后倒去。苏建民连忙冲上台,把她紧紧抱在怀里。
“小晚……小晚……”他哽咽着喊着女儿的名字。
苏晚靠在父亲怀里,看着头顶的聚光灯,轻轻眨了眨眼,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,嘴角还带着那抹浅浅的笑。
那天的演出,成了苏晚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支舞。
回到家后,她的精神好了很多,偶尔会坐在窗边晒太阳,听父亲讲北京的见闻。她不再喊疼,只是越来越嗜睡,有时一睡就是一整天。
苏建民知道,分别的日子近了。他每天都给她讲她小时候的事,讲她第一次登台时紧张得忘动作,讲她拿到舞蹈比赛金奖时蹦蹦跳跳的样子,讲她趴在妈妈墓碑前说要当舞蹈家的誓言。
苏晚总是安静地听着,偶尔会笑着点头,眼里闪着泪光。
四月中旬的一个清晨,苏晚在父亲的怀里安静地闭上了眼睛。她的手里,还攥着那双褪色的舞鞋,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,仿佛只是睡着了,梦里还在月光下跳舞。
窗外的玉兰花落了一地,白得像雪。
苏建民抱着女儿渐渐冰冷的身体,没有哭,只是一遍遍地说:“小晚,跳得真好……爸看到了……你是爸的骄傲……”
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,也落在那支静静躺在舞台中央的舞鞋上,温暖得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。
那个曾经在月光下起舞的女孩,终究还是带着她的梦想,飞向了更远的地方。只是那支最后的舞,像一道刻在时光里的光,永远留在了那些见证过的人心里,提醒着他们,曾经有一个叫苏晚的女孩,用生命跳了一支最美的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