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微微,你听爸说。”爸爸站起身,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温和,“小雪她……她也想上大学,你看她身体不好,没怎么读过书,这个机会……”
“机会是我的!”林微言的声音发颤,眼泪涌了上来,“我每天学到半夜,眼睛都快熬瞎了,她凭什么?就凭她是你后老婆的女儿?”
“林微言!你怎么说话呢!”张梅跳了起来,“什么后老婆?我是你妈!小雪是你妹妹!你怎么这么不懂事!”
“我没有你这样的妈!”林微言吼道,“我妈早就被你们逼死了!”
“你胡说八道什么!”爸爸的脸色瞬间涨红,扬手就想打她,被奶奶死死拦住。
“老林!你要打就先打死我!”奶奶护在林微言身前,气得浑身发抖,“你对得起微微吗?对得起她死去的妈吗?”
爸爸的手僵在半空,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张梅趁机在旁边煽风点火:“老林你看看,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!心里只有恨!我们小雪要是能去上大学,将来肯定孝顺你!”
李雪适时地抬起头,红着眼睛说:“姐姐,对不起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我就是……就是太想上大学了……如果你不愿意,我就不去了……”她说着,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,看着格外可怜。
林微言看着她虚伪的样子,只觉得恶心。这个女孩,从小就抢她的东西,衣服、零食、玩具,甚至爸爸偶尔流露出的一点关心。现在,她还要抢走她的人生。
“爸,把通知书还给我。”林微言的声音冷得像冰,死死盯着爸爸的眼睛。
爸爸避开她的目光,喉结动了动,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:“微微,就当爸求你了。小雪她……她毕竟是你妹妹。等你以后……”
“没有以后了。”林微言打断他,心彻底沉到了底,“你今天要是把通知书给她,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爸。”
空气瞬间凝固了。蝉鸣依旧聒噪,却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。
爸爸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里只剩下冷漠。他把通知书递给张梅,声音低沉:“把它收好,别让孩子再闹了。”
张梅得意地笑了,赶紧把通知书塞进李雪手里,拉着她就往屋里走:“小雪,快进去收好,别弄丢了。”
李雪经过林微言身边时,偷偷抬眼看了她一下,嘴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笑。
“爸……”林微言看着爸爸,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,“你真的……要这样对我吗?”
爸爸别过头,没说话,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钱包,抽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,扔在她面前:“这是五百块钱,你拿着,找个地方打份工,好好过日子。”
钞票散落在地上,像几片被丢弃的废纸。
林微言看着那些钱,又看看爸爸冷漠的侧脸,突然笑了,笑得眼泪直流:“林建国,你不是我爸。你不配。”
她转身跑出家门,奶奶在后面哭喊着她的名字,她却没有回头。
巷子口的蝉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,阳光刺眼,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她不知道要去哪里,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,喘不过气。
她的北京,她的春天,她妈妈的期望,还有她十几年的努力,都在刚刚那个瞬间,被彻底碾碎了。
后来她才知道,那天下午,张梅就带着李雪去派出所改了名字,把“李雪”改成了“林雪”。她们拿着那张本该属于她的录取通知书,去京大办理了入学手续。
而她,林微言,成了街坊邻居口中“不懂事、嫉妒妹妹、被爸爸赶出门”的坏女孩。
她在桥洞下住了三天,靠着好心人给的馒头充饥。第四天,她收拾好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,揣着奶奶偷偷塞给她的二十块钱,登上了离开这座城市的火车。
火车开动时,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熟悉的巷口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
蝉鸣还在继续,可属于她的那个夏天,已经结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