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,林晚星的父母打来电话,说警方那边已经确定了凶手的量刑,故意杀人罪,死刑。林妈妈的声音很平静,平静得让人心慌,只是在最后说“明天去看看星星吧”时,才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挂了电话,陈默对苏晴说:“明天,一起去法医中心。”
苏晴点了点头,眼神空洞。
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。面对那个被冰冷的白布覆盖的、曾经鲜活的身体;面对那个永远停留在二十六岁,再也不会笑、不会闹的林晚星。
第二天去法医中心的路上,苏晴一直紧紧抓着那个玩偶熊。熊的耳朵已经磨掉了一块绒毛,是林晚星每次紧张时都会揪的地方。
看到林晚星的遗体时,苏晴几乎要晕过去。她被整理过,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脸上的血迹也被擦干净了,可那苍白的脸色,紧闭的双眼,和额头上那道狰狞的疤痕,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经历的痛苦。
林妈妈扑在遗体上,哭得几乎晕厥过去,嘴里反复念叨着“我的星星,妈妈的星星”。林爸爸扶着她,老泪纵横。陈默站在旁边,背对着所有人,肩膀绷得像一块石头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
苏晴站在最后面,看着那个安静躺着的人,突然觉得很陌生。这不是她的晚星,她的晚星是会笑、会跑、会跟她抢零食的。
可这又确实是她的晚星。她穿着苏晴送的那件白色连衣裙,脖子上还戴着陈默送的星星项链,只是项链断了,星星吊坠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。
苏晴慢慢走过去,蹲下身,轻轻把那个星星吊坠扶正,然后握住了林晚星的手。
她的手很凉,像冰一样。
“晚星,”苏晴的声音哽咽着,“对不起……我来晚了……”
眼泪滴落在林晚星冰冷的手背上,迅速晕开。
告别仪式很简单,来的都是亲近的人。苏晴穿着一身黑裙,抱着那个玩偶熊,站在角落里,看着林晚星的照片。照片上的她笑得灿烂,背景是一片盛开的栀子花。
陈默站在她身边,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骨灰盒。盒子很轻,轻得像一片羽毛,可陈默拿在手里,却像是有千斤重。
那里面,装着他的整个青春,他的未来,他的全世界。
葬礼结束后,苏晴回到了画室。她把《婚礼序曲》用白布盖了起来,再也没有打开过。她开始把自己埋进工作里,没日没夜地画画,设计,像是要用疲惫麻痹自己。
可每当夜深人静,画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,那些被压抑的痛苦就会汹涌而出。她会抱着玩偶熊,坐在地上,从天黑哭到天亮。
她开始害怕阳光明媚的日子,害怕闻到栀子花的香味,害怕路过那家咖啡馆,害怕看到任何和林晚星有关的东西。那些曾经象征着美好的事物,如今都变成了刺向她心脏的利刃。
有一次,她路过林晚星和陈默准备用作新房的公寓,看到工人正在拆除阳台上的脚手架。她想起林晚星曾拉着她,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,兴奋地规划着哪里放沙发,哪里放书架,哪里挂他们的婚纱照。
“晴晴你看,”林晚星指着阳台,“这里要放一个吊椅,晚上可以和陈默一起看星星。”
苏晴站在楼下,看着那个空荡荡的阳台,想象着那个永远不会被放上去的吊椅,突然蹲在地上,哭得撕心裂肺。
路人投来异样的目光,可她不在乎。
她只知道,她的全世界,有一个角落,永远空了。
就像那个永远等不到主人的吊椅,就像画架上那幅永远完不成的画,就像她心里那个永远填不满的洞。
林晚星走后的第一个月,陈默给她发来一张照片。是林晚星的墓碑,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和生卒年月,旁边放着一束新鲜的栀子花,还有一个小小的星星摆件。
照片
苏晴看着那张照片,眼泪无声地滑落。
好好活着。
可是,没有你的世界,该怎么好好活着呢?
她把手机扔到一边,重新看向画布上那个被白布盖住的轮廓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在白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极了林晚星身上那件被风吹动的白色连衣裙。
苏晴伸出手,想要揭开白布,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了。
她怕。
怕看到那张笑脸,怕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,怕承认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。
画室里很安静,只有挂钟滴答作响,敲打着每一个被拉长的、充满思念与悔恨的瞬间。
空着的吊椅,完不成的画,还有那个永远停留在二十六岁的姑娘。
成了苏晴余生里,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