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半夜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,从窗缝里钻进来,吹动了煤油灯的火苗,明明灭灭。
李建国还跪在炕边,握着林秀兰的手没松开,声音早已沙哑:“秀兰,我知道我混蛋,我不是人……你再信我一回,就一回,我明天就把家里的酒全倒了,以后王二他们再来找我,我一巴掌扇回去,行不行?”
林秀兰的手被他攥得生疼,心里却比手更冷。她听了太多次“最后一次”,从最初的满怀期待,到后来的麻木,再到现在的疲惫。眼泪流干了,只剩下一片空洞的凉。
她终于抽回手,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:“你起来吧,地上凉。”
李建国愣了愣,以为她松了口,眼里瞬间燃起光亮:“秀兰,你肯原谅我了?”
“我没说。”林秀兰转过身,背对着他,“我只是不想明天村里人看见你跪在地上,说我苛待你。”
那点光亮瞬间熄灭,李建国的肩膀垮了下去,慢慢站起身,却没敢再靠近炕沿,只是站在原地,像个被罚站的孩子。煤油灯的光映着他落寞的影子,竟有了几分可怜。
“我去灶房睡。”他闷声说,转身往外走。
灶房里只有一堆稻草,铺在地上硬邦邦的,风从破旧的门缝里灌进来,比屋里冷得多。李建国裹紧了身上的单衣,却还是冻得瑟瑟发抖。他没睡,只是盯着灶膛里残存的灰烬发呆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,闷得喘不上气。
他想起刚娶秀兰那会儿,她穿着红棉袄,怯生生地跨进家门,眼里的光比煤油灯还亮。他当时在心里发誓,一定要好好对她,让她不受委屈。可现在呢?他亲手把那束光掐灭了。
“浑蛋……”他又骂了自己一句,抬手往脸上扇了一巴掌,力道大得把自己打懵了。
炕上的林秀兰也没睡。她睁着眼,看着黑漆漆的房梁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过了不知多久,她听到灶房传来压抑的咳嗽声,一声接着一声,带着浓浓的寒意。
她咬了咬唇,终究还是起身,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厚实的旧棉袄——那是去年冬天她给公公做的,老人家没穿几次就走了。她抱着棉袄,站在灶房门口,看着缩在稻草堆里发抖的李建国,心里五味杂陈。
“穿上吧。”她把棉袄扔过去。
李建国吓了一跳,抬头看到她,眼里闪过一丝惊讶,赶紧接过棉袄裹在身上,暖意瞬间包裹了全身,可心里却更堵了。“谢……谢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