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言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碎了,还能有什么更坏的准备?
停尸间的门被推开,一股冰冷的、带着消毒水味的寒气扑面而来。白色的布单下,是一个瘦小的轮廓,安静得没有一丝起伏。
顾言的脚步像被钉住了一样,再也迈不动一步。
那不是温阮。
他在心里疯狂地告诉自己,那不是他的阮阮。他的阮阮会笑,会闹,会抱着他的脖子撒娇,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块冰冷的、没有生气的东西?
“家属……哦不,朋友,你确认一下吧。”警察在他身后低声说。
顾言颤抖着伸出手,指尖触碰到布单的瞬间,像被电流击中一样缩了回来。他深吸一口气,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掀开了布单。
那张脸……
顾言的瞳孔骤然收缩,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,像被人活生生剜掉了心脏。
脸上有明显的擦伤和血迹,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紧紧闭着,再也不会睁开。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,却不是笑,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。
是温阮。
真的是她。
他的阮阮,那个总是笑着的阮阮,此刻就躺在那里,浑身冰冷,再也不会对他说一句话了。
顾言扑过去,跪倒在停尸台边,伸出手想去碰她的脸,却又猛地缩回,怕惊扰了她,又怕那刺骨的冰冷会彻底击垮他。
“阮阮……”他哽咽着,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,“阮阮,你看看我……是我啊……”
“你起来好不好?别吓我……”
“我错了……阮阮,我错了……”
“我不该跟你说那些话,我不该赶你走……你回来好不好?”
他语无伦次地说着,眼泪像决堤的洪水,汹涌而出,砸在温阮冰冷的脸上,很快又滑落下去,像她为他流的最后一滴泪。
他想起她昨天晚上还窝在他怀里,说想一直和他走下去;想起她今天早上还笑着问他电影好不好看;想起她最后回复的那个“好”字,原来那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个字。
而他,却在那个时候,陪着另一个女人挑选裙子。
顾言猛地捂住胸口,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窒息。他伏在停尸台边,像个迷路的孩子,哭得撕心裂肺。
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除了这三个字,他再也说不出别的。可这三个字,多么苍白无力,怎么能换回那个鲜活的、笑着奔向他的温阮?
警察默默地退了出去,关上了门,把这无边的绝望和悔恨,都留给了这个迟来的男人。
停尸间里只剩下顾言压抑的哭声,和那具冰冷的身体。
冰冷的灯光洒下来,照亮了他脸上的泪水,也照亮了温阮手腕上那个浅浅的疤痕——那是她第一次给他煲汤时被烫伤的,当时他心疼地给她涂药膏,说以后再也不让她进厨房了。
那些曾经的承诺,如今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子,一刀刀凌迟着他的灵魂。
顾言终于敢伸出手,轻轻握住温阮冰冷的手指。她的手很软,以前总是暖暖的,可现在,却像冰一样,冻得他骨头都疼。
“阮阮,你冷不冷?”他把她的手捧在自己手心里,用自己的体温去焐,可那冰冷却丝毫没有减退,“我带你回家好不好?回我们的家……”
“家里的灯我还为你亮着,你不是最怕黑吗?”
“我给你炖了你爱喝的汤,你起来尝尝好不好?”
他像个傻子一样,对着冰冷的身体说着话,眼泪不停地掉,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的手机响了,是沈瑶打来的。
顾言看都没看,直接挂断,然后关机,扔进了口袋里。
现在,什么都不重要了。
沈瑶,过去,未来……所有的一切,都比不上眼前这具冰冷的身体重要。
可他明白得太晚了。
他亲手推开了他的光,然后在无边的黑暗里,永远地失去了她。
顾言低下头,额头抵着温阮冰冷的额头,声音轻得像叹息,却带着无尽的绝望:“阮阮,你等等我……我很快就来陪你……”
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,像一张巨大的网,将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其中。而在这冰冷的停尸间里,一个男人正抱着他永远失去的爱人,用余生所有的悔恨,祭奠这场迟到的、血淋淋的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