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薇没挣扎,也没说话,任由他打骂。额头撞在墙上,“咚”的一声,血顺着脸颊往下流,她却像没感觉一样。
“你说!你把她藏哪儿了?!”王小宝嘶吼着,掐住她的脖子。
林薇艰难地呼吸着,看着他狰狞的脸,忽然笑了,笑得血沫从嘴角溢出来:“她走了……自由了……”
“我打死你!”王小宝彻底疯了,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她头上砸。
茶壶“哐当”一声碎了,滚烫的茶水泼了林薇一身,她却没躲,只是直挺挺地看着他,眼神里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。
王小宝被她的眼神吓住了,举着的手僵在半空。
王婆子拄着拐杖进来,看到眼前的景象,尖叫一声:“作孽啊!你要把这个家彻底毁了才甘心吗?!”
王小宝扔下茶壶,骂骂咧咧地走了,却把林薇锁在了屋里,断绝了她和外界的一切联系。
林薇被锁在屋里,一天天衰弱下去。她不怎么吃东西,也不怎么说话,只是坐在窗边,望着后山的方向,一看就是一天。她的咳嗽越来越重,常常咳得撕心裂肺,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王婆子偶尔会送点吃的进来,看着她的样子,眼神复杂,却始终没说什么。或许是恨,或许是怜悯,或许只是麻木了。
有一天,林薇咳得特别厉害,咳出了一大口血。她知道,自己快不行了。
她挣扎着从枕头下摸出小花寄来的信,那两封信被她贴身藏着,已经有些破旧了。她颤抖着展开,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,想象着小花现在的样子——一定长高了,长漂亮了,穿着干净的校服,坐在明亮的教室里,像个真正的城里姑娘。
她笑了,笑得很安详。
她把信重新叠好,放进贴身的口袋里,然后慢慢躺下,闭上眼睛。
窗外的桃花开得正艳,风一吹,花瓣落了一地,像一场迟来的雪。
她仿佛看到姑娘拉着小花的手,走在一条宽敞的大路上,路两旁是高楼大厦,灯火辉煌。她们回头朝她笑,喊她“娘”,喊她“奶奶”。
她想回应,却发不出声音。
意识渐渐模糊,她感觉自己变得很轻,像一片桃花瓣,飘啊飘,飘向了远方。那里没有大山,没有铁链,没有打骂,只有温暖的阳光,和妈妈递过来的那碗荔枝,甜甜的,像她前二十年的人生。
她终于自由了。
以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。
很多年后,小花——不,是圆圆——考上了大学,离开了那个县城,去了更遥远的城市。她带着娘,也就是当年那个被拐卖的姑娘,一起离开了。
她们找了很多年,想找到林薇,想接她出来,却始终没有消息。直到有一天,圆圆从一个从老家来的同学那里听说,王家那个买来的媳妇,在几年前就死了,死的时候,手里还攥着两封信。
圆圆和娘哭了很久很久。
她们回了一趟那个大山深处的村子,却早已物是人非。王家的土房塌了一半,荒草丛生。村里的人说,王小宝在林薇死后没多久,就上山打猎摔死了,王婆子也跟着去了。
她们在村后的山坡上,找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坟,没有墓碑,只有一堆土,上面长满了野草。村里人说,那就是林薇的坟,是当年一个好心的邻居偷偷给埋的。
圆圆和娘跪在坟前,磕了三个头。
“奶奶,我们来看您了。”圆圆哽咽着说,“我考上大学了,我娘也自由了。您放心,我们会好好活着的。”
风从山谷里吹过,带着桃花的香气,像是林薇的回应。
圆圆从包里拿出那半本旧书,那是娘一直珍藏着的。她把书放在坟前,轻声说:“奶奶,这是您的书,还给您。”
阳光透过树叶,洒在坟上,暖洋洋的。
圆圆知道,奶奶虽然没能走出大山,却用自己的一生,把她和娘送出了那个囚笼。
这份恩情,她会记一辈子。
她拉着娘的手,站起身,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孤坟,然后转身,朝着山外的方向走去。
那里,有她们崭新的人生,也承载着林薇未竟的希望。
大山依旧沉默,像一个古老的秘密,埋葬了太多的苦难,也见证了太多的挣扎与牺牲。而阳光,终究会照进每一个角落,哪怕来得晚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