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只是,原谅不代表忘记,更不代表…可以回到过去。”她站起身,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巷弄里来往的行人,“谢大人,我们之间,早就回不去了。”
“当年的苏晚,死在了节度使府的柴房里,死在了那些日夜的折磨里,死在了您一次次的误解和伤害里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,像冰珠落在玉盘上,“现在站在这里的,只是一个想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的普通人。”
“您是当朝侍郎,前途无量,不该被我这样的人拖累。江南的烟雨,长安的繁花,本就该是两条路上的风景。”
她的话像一把温柔的刀,将他们之间最后一点可能,都切割得干干净净。
谢砚之看着她的背影,看着她清瘦的肩膀,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——她终究还是在难过,只是不肯让他看见。
心口的疼越来越剧烈,他捂着胸口,剧烈地咳嗽起来,眼前阵阵发黑。他知道,她说的是对的。那些伤害,那些裂痕,早已深入骨髓,不是一句“对不起”就能抹平的。
可他不甘心。
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,好不容易才知道真相,怎么能就这样放手?
“我不在乎!”他忍着疼,声音嘶哑却坚定,“我不在乎什么前途,不在乎什么长安繁花!苏晚,我只要你!当年我答应过你,要带你看长安的花,要给你换金簪,这些我都还记得!我可以陪你留在江南,我们可以重新开始,就像…就像当年那样…”
“当年?”苏晚转过身,看着他,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,“谢大人,您忘了吗?当年的谢郎,已经死在了流放的路上,死在了那封被偷走的自荐信里。现在的谢侍郎,也不是当年的谢郎了。”
他们都回不去了。
岁月在他们身上刻下的伤痕,太深,太疼。
谢砚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他踉跄着后退一步,撞在身后的椅子上,发出一声闷响。他看着苏晚,看着她眼底那片无法动摇的平静,终于明白了——她不是在赌气,不是在说气话,她是真的…放下了。
或者说,是…放弃了。
放弃了他,也放弃了那段早已被碾碎的过往。
“咳…咳咳…”他又开始剧烈地咳嗽,鲜血从嘴角溢出,滴落在青色的衣袍上,像一朵朵绽开的红梅。
苏晚的眼神动了动,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,却又很快停住,紧紧攥住了衣角。
“大人还是请回吧。”她别过头,不再看他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这里的药味重,怕是会污了大人的衣袍。”
谢砚之看着她紧绷的侧脸,看着她强装出来的平静,心里最后一丝希望,也彻底熄灭了。
他知道,他该走了。
再纠缠下去,只是徒增彼此的难堪。
他缓缓地站起身,用尽全身力气,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骨子里。
“好。”他哑着嗓子说,“我走。”
他没有再回头,一步步走出那座小院,走出那条幽深的巷弄。阳光刺眼,他却觉得浑身冰冷,像坠入了无底的寒潭。
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,发出一声轻响,像一个句点,为这段纠缠了数年的爱恨,画上了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句号。
苏晚背靠着门板,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,终于再也支撑不住,沿着门板缓缓滑落在地。
她捂住脸,压抑的哭声终于从指缝间溢出,一声比一声悲戚。
不是不难过,不是不心痛。
只是…真的太累了。
累到再也没有力气,去爱,去恨,去期待一个不可能的未来。
窗外的阳光正好,落在她苍白的脸上,却没有带来一丝暖意。
江南的梅,确实该谢了。
而长安的花,终究是与她无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