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晚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他的手背上,滚烫的。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,看着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恨意,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碎了。
原来,他从未相信过她。原来,在他心里,她永远都是那个爱慕虚荣、背信弃义的女人。
“谢砚之…”她哽咽着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你若真的这么恨我…不如…杀了我吧。”
死了,就不用再承受这些折磨了,也不用再看着他这张又爱又恨的脸,备受煎熬。
谢砚之捏着她下巴的手猛地收紧,眸色骤变,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。他死死地盯着她,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:“杀了你?太便宜你了!”
“我要让你活着,让你每天都看着我,看着我如今拥有的一切,让你后悔当初的选择!我要让你穿着最华丽的衣服,戴着最贵重的首饰,却过着连下贱婢仆都不如的日子!我要让你尝尝,什么叫生不如死!”
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疯狂的恨意,震得苏晚耳膜发疼。她看着他眼底那扭曲的痛苦,忽然觉得他很可怜。
他恨她入骨,却又舍不得杀她。这份恨意,像一把双刃剑,既伤着她,也凌迟着他自己。
谢砚之似乎被她眼中的怜悯刺痛了,猛地松开手,一把将她推倒在地。苏晚跌坐在冰冷的地上,发髻散开,那支金步摇掉落在地,发出清脆的响声,凤凰的尾羽断了一根,珍珠滚落一地。
就像他们之间那段破碎的过往,再也拼凑不起来了。
谢砚之看着地上的狼藉,又看着跌坐在地、发丝凌乱的苏晚,胸口剧烈起伏,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。他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死死地瞪了她一眼,转身大步离去。
门被“砰”地一声关上,震得窗棂都在响。
苏晚坐在地上,许久没有动弹。冰冷的地面透过薄薄的衣衫,冻得她骨头生疼,可心里的疼,却比这寒意更甚。
她缓缓地伸出手,捡起那支断了尾羽的金步摇。断掉的地方很锋利,划破了她的指尖,血珠涌了出来,滴在猩红的锦缎盒子上,像一朵开得凄厉的花。
她想起当年在江南,他没钱买好的首饰,就亲手用木头给她刻簪子。那些木簪没有金银珠宝的璀璨,却带着他掌心的温度,是她最珍贵的宝贝。
可如今,他送她价值连城的金步摇,却只想用它来羞辱她。
苏晚慢慢地将步摇放回盒子里,合上盖子,像是埋葬了什么。她扶着墙壁,慢慢站起身,走到铜镜前。
镜中的女子,面色苍白,形容枯槁,枯黄的发丝凌乱地披散着,眼角的疤痕在昏暗中若隐隐现。只有那支金步摇的残片还散落在发间,像是在嘲笑着她的狼狈。
她伸出手,一点点将那些散落的珍珠捡起来,放进空着的妆奁里。动作很慢,很轻,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郑重的事。
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,屋子里又开始冷起来。苏晚坐在镜前,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,忽然想笑,眼泪却先一步落了下来。
她曾以为,只要心怀坦荡,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。可现在她才明白,有些伤害一旦造成,就再也无法弥补。有些误会一旦生根,就再也无法解开。
谢砚之恨她,或许会恨一辈子。
而她,或许也会这样,被囚禁在这座牢笼里,被他的恨意裹挟着,日复一日地,走向没有尽头的黑暗。
残妆破碎,真心成灰。
这世间最痛的,莫过于你爱的人,用最狠的方式,将你从云端拽入泥沼,还要问你,为何不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