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雨荷趴在地上,浑身疼得像散了架,背上火辣辣的,稍微动一下,就疼得钻心。她能感觉到背上的衣服被打湿了,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。
“还愣着干什么?起来收拾干净!”李氏踢了她一脚,“难不成要我伺候你?”
夏雨荷咬着牙,强撑着站起来。每动一下,背上的疼痛就加剧一分,她眼前阵阵发黑,差点栽倒。她慢慢地蹲下去,一片片捡着地上的碎碗片,手指被锋利的碎片划破了,她也感觉不到疼,心里的麻木早已盖过了皮肉的痛。
收拾完地上的狼藉,她又重新去做饭。这一次,她不敢有丝毫马虎,放盐时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加,生怕又做错了什么。粥熬得稠稠的,菜也炒得咸淡适中。
可当她把饭菜端上去时,张子恒和他爹娘只是冷冷地吃着,谁也没看她一眼,更没人问她疼不疼。
午饭过后,李氏让她去洗衣服。一大盆脏衣服堆在院子里,有张子恒的,有公公婆婆的,还有几件厚重的棉衣。井水冰冷刺骨,她的手伸进水里,冻得几乎失去知觉,指尖的伤口碰到冷水,疼得她龇牙咧嘴。
她搓着那些带着汗味和污渍的衣服,力气小,搓不干净,李氏就在一旁不停地骂:“没用的东西!这点活都干不好!我看你就是个废物!”
她咬着牙,用尽全身力气搓着,手被搓衣板磨得通红,起了水泡,水泡破了,渗出血来,染红了水面。她看着那抹红色在水里散开,像一朵朵凄艳的花,心里一片荒芜。
傍晚的时候,她去给猪圈喂食,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,摔在地上,膝盖磕在石头上,旧伤加新伤,疼得她半天站不起来。猪圈里的猪哼哼着凑过来,肮脏的鼻子几乎要碰到她的脸,她吓得尖叫着往后缩,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。
这一天,像一个漫长的世纪。每一分每一秒,都充满了疼痛、恐惧和屈辱。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,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疼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闷得喘不过气。
晚上,张子恒喝了酒,回来得很晚。他一进门,就带着一身酒气扑到炕上,一把抓住夏雨荷的胳膊,用力一拽,把她拽到自己身边。
“过来!”他的声音含糊不清,眼神浑浊。
夏雨荷吓得魂飞魄散,拼命想挣脱:“别……别碰我……”
“妈的,你还敢反抗?”张子恒被激怒了,一巴掌扇在她脸上。这一巴掌比父亲那天打的重多了,她的脸颊瞬间火辣辣地疼起来,耳朵里嗡嗡作响,眼前一片金星。
“我让你过来!”他又拽住她的头发,把她的头往炕头上撞。
“咚咚”的撞击声,伴随着她的哭喊声,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。
“别打了……求求你……”她的头很疼,晕乎乎的,嘴里尝到了血腥味。
张子恒却像是没听见,他随手拿起炕边的一根木板,朝着她的腿就打了下去。
“啊——”剧痛传来,夏雨荷感觉自己的腿像是断了一样,她蜷缩起身子,不停地发抖。
木板一下下落在她的腿上、背上,每一次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。她的哭声越来越微弱,最后只剩下微弱的呻吟。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,身体越来越冷,意识也开始模糊。
不知过了多久,张子恒终于停了手,他累得倒在炕上,很快就打起了呼噜。
屋子里安静下来,只剩下夏雨荷压抑的、痛苦的呜咽声。
她躺在冰冷的炕上,浑身疼得无法动弹。月光透过窗纸的破洞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一块惨白的光斑。她看着那块光斑,眼泪无声地滑落,浸湿了枕巾。
她想家了。想那个虽然贫穷但至少有温暖的家,想母亲温柔的怀抱,想院子里那棵石榴树……可是,她回不去了。父亲亲手把她送进了这个地狱,而母亲,让她忍。
忍?她真的能忍下去吗?
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还是火辣辣地疼。她动了动腿,钻心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。她能感觉到背上的伤,膝盖上的伤,手指上的伤……全身上下,没有一处是不疼的。
这些疼痛,像一条条毒蛇,缠绕着她,啃噬着她的血肉,也啃噬着她仅存的希望。
她睁着眼睛,看着黑漆漆的屋顶,一夜未眠。
天亮的时候,她挣扎着起来,发现自己的腿肿了,青一块紫一块的,走路一瘸一拐。她想找块布包扎一下,翻遍了屋子,也没找到一块干净的布条。
李氏看到她瘸着腿,不仅没有丝毫同情,反而骂道:“装什么装?一点小伤就成这样,真是个娇贵的身子!赶紧去做饭,别耽误了我们吃饭!”
夏雨荷默默地转过身,走向灶房。阳光从灶房的小窗照进来,落在她身上,却没有一丝暖意。她看着自己布满伤痕和污垢的手,忽然觉得,自己的人生,就像这双手一样,已经被磋磨得面目全非,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干净和完整了。
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,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那一天。她只知道,每多过一天,她心里的那点光,就灭了一分。
或许,有一天,那点光会彻底熄灭,到那时,她是不是就再也感觉不到疼了?
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却让她打了个寒噤。她用力摇了摇头,想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掉,可它就像一颗种子,悄悄在她心底扎了根。
灶房里的烟又呛得她咳嗽起来,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。这一次,她分不清,是被烟呛的,还是因为别的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