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走到落雁面前,故作亲昵地想拉她的手,却在看到落雁袖口磨破的毛边时,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,转而理了理自己的裙摆:“当初你被赶出府,我和表哥都很担心你呢。看你如今……”她顿了顿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,“能自食其力,倒也挺好。”
周围已经有路人停下脚步,好奇地打量着她们。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,扎在落雁身上。
落雁抬起头,看着林婉柔那张依旧美丽、却让她无比厌恶的脸,声音很轻,却异常清晰:“与你们无关。”
“你这是什么态度?”林婉柔像是被刺痛了,立刻红了眼眶,委屈地回头看向萧玦,声音带着哭腔,“表哥,你看她……我好心问候她,她怎么这样说话……”
萧玦果然立刻上前一步,挡在林婉柔身前,像一堵冰冷的墙,将落雁隔绝在外。他看着落雁的眼神冷得像冰,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驱赶:“沈落雁,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。锦绣阁周围都是体面人家,别在这里碍眼。”
“碍眼”两个字,像一把淬了冰的刀,狠狠扎进落雁早已结痂的心脏。她忽然笑了,那笑容很淡,却带着一种彻底的释然。
她抬起头,第一次如此平静地、直视着萧玦的眼睛。那双曾经让她痴迷、让她仰望的眼睛里,此刻只剩下冰冷和鄙夷,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。而她的眼中,也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爱慕、委屈和期盼,只剩下一片被寒风扫过的荒芜,死寂得没有一点波澜。
“萧世子放心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疏离,“我不会碍你的眼。”
她挺直脊背,目光从他脸上移开,越过他,落在远处的桃花树上,声音清晰得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:“从今往后,你我各不相干,永不相见。”
说完,她不再看他们一眼,甚至没有低头,就那样挺直了脊背,抱着怀里的布包,一步一步从他们身边走过。裙摆扫过青石板上的桃花瓣,发出轻微的声响,像是在与过去做最后的告别。
她的脚步不快,却异常坚定,没有一丝犹豫,仿佛身后那对璧人,那座富丽堂皇的绸缎庄,乃至整个曾经让她痛苦的过往,都已与她无关。
萧玦站在原地,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。那背影很瘦,穿着粗布衣裳,却挺得笔直,像一株在寒风中倔强生长的野草。不知为何,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,微微发疼。
有什么东西,好像随着她的背影一起,从他生命里彻底消失了。
那感觉很微妙,像心头空了一块,又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物件,说不清道不明,却让他莫名地烦躁。
“表哥,怎么了?”林婉柔的声音适时地响起,她挽住他的胳膊,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,笑容甜美,“别理她了,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。我们继续挑布料吧,我觉得那匹湖蓝色的不错,做件披风定好看。”
萧玦“嗯”了一声,收回目光,将那点莫名的情绪抛之脑后。他低头看着林婉柔娇俏的笑脸,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绸缎,告诉自己,这才是他的生活——体面,光鲜,与那个浑身带着穷酸气的沈落雁,本就不是一个世界。
刚才的偶遇,不过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罢了。
只是,不知为何,那日午后的阳光明明很暖,他却总觉得,有什么东西,随着那个挺直脊背离去的背影,永远地留在了身后的阴影里,再也找不回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