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章 爆发,食言而肥(2 / 2)

他受够了!

他受够了被臧剑玉当作易碎的瓷器,受够了如同囚徒般被寸步不离地关在这四四方方的寒梅坞,受够了想走个剧情都得绞尽脑汁先设法离开他身边,受够了不能自由自主决定去任何地方!

“弟子体内的毒虽未清尽,身子骨是弱了些,却也并非残烛将熄,尚可行动自如,又有元婴修士……为何连去主峰观摩大比都去不得……”

覃故深吸一口气,积压已久的不满冲破了理智的堤坝,言语间带上了尖锐的棱角:“师尊,食言而肥。您在大比前明明亲口应允过弟子,会带弟子一同前往观战。”

“可结果呢?除却大比第一日,之后师尊总是寻遍借口,将弟子强留在这寒梅坞,不得踏出半步!”

他胸膛上下起伏,苍白的脸颊因情绪激动泛起不正常的红晕,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:“为何对二师弟、三师妹,师尊从不施予这般......无微不至的管束?”

“他们可以自由来去主峰,想下山历练便下山历练,想去秘境闯荡也无人阻拦,为何唯独弟子连踏出这院门都需师尊首肯?”

覃故这一番质问挟着压抑已久的情绪脱口而出,话音落下,室内骤然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。唯剩他自己因激动而难以平复的急促呼吸声,在空旷的静默中清晰可闻,

“你为何总是一心想出去?”臧剑玉俯身逼近,银灰色的眼眸深不见底,其中翻涌的暗色几乎要将人吞噬,“是这寒梅坞太小,容不下你?还是……为师这里,留不住你?”

覃故轻轻摇头否认,下颌却猝不及防地被对方修长的手指捏住,力道之大,迫使他对上那双仿佛凝结了万载寒冰的眼眸。

臧剑玉指腹摩挲着他下颌细嫩的皮肤,留下浅红印记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,“告诉本尊,你为何一直惦记着山下,为何就不肯安安分分地待在寒梅坞,待在天极峰?”

他指尖的力道无声加重,眼底翻涌着偏执的阴霾:“那山下……到底有什么让你如此念念不忘,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,也要一次次地试图离开?”

覃故被捏得生疼,下颌骨似要在他指尖碎裂,苍白的皮肤上迅速泛起刺目的红痕。

那尖锐的痛楚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屈辱,猛地冲上眼眶,让他一双清冷的眸子不受控制地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,视野瞬间模糊,眼尾也紧跟着漫上一片秾丽的绯色。

覃故被迫仰头对上臧剑玉那双翻涌着复杂郁色的眼眸,倔强地不肯低头。

“弟子也曾是宗门的骄傲,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,也曾剑指仙途,意气风发……可如今弟子只能困守在这寒梅坞,望着这片四四方方的天!”

“弟子从前是师尊座下唯一的亲传,宗门峰主、长老们时时耳提面命,说弟子是师尊唯一的弟子,要时时刻刻谨言慎行,克己复礼,不能辜负师尊的期望,不能辱没宗门的声威。”

“所有人都说,待师尊飞升之后,弟子要继承您的衣钵,成为下一任天极峰峰主,要辅佐未来的宗主大师兄守护这偌大的问心宗。”

“那时弟子一言一行,一举一动,皆不能凭心,从未体会过何为随心所欲,只能端着持重守礼的架子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”

“可如今弟子修为尽失,废人一个,师尊座下又新添二师弟与三师妹,传承有人,衣钵有继。弟子凭何不能为自己而活,为何不能随心而去?”

“咳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
“咳咳……”

一番话说的又急又促,牵动了肺腑,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,覃故单薄的肩胛在雪色氅衣下剧烈颤抖,如同风中残蝶,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。

眼尾沁出生理性的泪珠,惨白的脸颊肉眼可见涨得通红。他咳得浑身脱力,几乎直不起腰,先前强撑起来的那点气势瞬间溃散,只剩下破碎的喘息与抑制不住的轻颤。

臧剑玉凝望着他咳得泛红的眼尾,指腹轻轻擦去他唇边溅出的血沫,声音低沉得可怕:“说完了?”

覃故急促喘息着,胸口剧烈起伏,方才那阵剧烈的咳嗽几乎抽干了他全身力气。

他试图偏头避开对方的触碰,却被臧剑玉用指尖牢牢定住下颌。

“为师竟不知,”臧剑玉银灰色的眼眸深不见底,其中翻涌的暗流几乎要将人吞噬,“你心中积压了这般多的委屈与不甘。”

他的指尖缓缓上移,抚过覃故泛红的眼尾,那动作轻柔得令人心悸,与他眼中翻涌的暗色形成鲜明对比。

“你觉得为师做的那些都只是为将你困于此处?”臧剑玉的声音低沉平缓,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,“你觉得蒋延、楼听雨他们,比你自由?”

覃故眼睫轻颤,苍白的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,将所有辩白与不甘封存于无声。

“他们可以自由来去,是因为他们从不在为师心上占得分毫位置。”臧剑玉俯身逼近,银发垂落,几乎将覃故笼罩其中,“而你......”

他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覃故的锁骨,所过之处激起一阵战栗。

“你是本尊唯一的弟子,是这寒梅坞唯一的主人,是天极峰未来的继承人。你的安危,你的性命……重于一切。”

覃故猛地抬眸,眼中闪过一丝讥诮:“继承人?一个筋脉寸断、修为停滞不前的废人,如何继承师尊衣钵?”

“谁说你是废人?”臧剑玉的指尖骤然收紧,扣住他的肩头,“待解了毒,重塑经脉,修为自可恢复。届时......”

“届时又如何?”覃故打断他,声音嘶哑,“即便恢复修为,弟子依然要活成宗门期望的模样吗?依然要谨言慎行,克己复礼,做众人眼中的天极峰首徒?”

臧剑玉凝视着他因激动而泛红的面颊,眸色渐深:“你不愿?”

“不愿。”覃故斩钉截铁,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,“弟子宁愿做一介散修,游历四方,也不愿再做被线牵着的傀儡。”

“傀儡?”臧剑玉重复着这两个字,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,却无端让人脊背生寒,“原来在你心中,为师这些年对你的栽培与呵护,竟是将你当成了傀儡?”

他倏然松开钳制,起身立于榻前,月白长衫无风自动,周身气息骤然变得凛冽。

“好,很好。”他声音冷得像冰,“既然你执意要离开,那为师便成全你。”

覃故怔住,瞳孔微缩,难以置信地望向他,似是无法相信臧剑玉竟会如此轻易地松口。

臧剑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,银灰色眼眸中情绪翻涌,最终归于一片沉寂。

“待你毒解之后,若仍执意离去,为师......不会强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