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念头让帝昀的恐慌达到了顶点,他不再犹豫,一口重新叼起秋水剑,环顾四周。
厉君撷早已不知去向,这旧城区危机四伏,他不能留在这里干等。
现在立刻回去!回那个院子去!回到那个院子哥哥就会回来。
白狐最后恨恨地瞪了一眼厉君撷消失的方向,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,随即转身,化作一道白影,循着来时的路,朝着那座刚刚脱离不久的寂静院落疾驰而去。
“呼哧……呼哧……”
靠窗的床榻上,覃故眉头拧成一道深痕,眼睫在眼睑下投出细碎却剧烈颤抖的阴影。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滚动,喉间只挤出几声闷声含混的气音。
忽然,他手腕猛地往被褥深处挣了挣,指节攥得死紧,泛出骇人的青白,齿间泄出一丝极轻、又破碎得不堪一击的“唔……”,整个人似被无形的锁链缠缚住四肢,连挣扎都透着浸骨的无力。
偏生一股热意如附骨的藤蔓,从四肢百骸的缝隙里疯钻出来,死死缠得他肺腑发紧。
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薄的中衣,黏腻地贴在后背上,非但驱不散半分灼烧般的烫意,反倒让每一次喘息都裹着潮热的闷浊,堵在喉咙口。
黎明的微光正透过窗棂,在布满脚印的地上投下浅淡的影。
覃故猛地睁开眼,胸口剧烈起伏,呼吸带着细微的滞涩与颤抖。
盯着房梁思维发散过后,覃故撑着软绵无力的身体半坐起,视线环顾四周,心里一片茫然。
“这是哪里?”
他低头看向自己,身上穿的衣服是他入笼前所穿的衣裳,他的手,他的身体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冲击着他: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,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虚脱感,四肢百骸像被抽干了力气,胸口沉闷,带着隐约的刺痛。
在他试图理清思绪时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“吱呀~~”
房门被推开,夏长温几乎是冲了进来,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,身后跟着面色复杂、仍余怒未消的许安澜。
“孩子!你、你醒了?!”夏长温几步跨到床边,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,他仔细打量着覃故的脸色,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后怕和关切。
覃故看着眼前陌生的老者,以及那位面色不虞的老妇人,心中的警惕不减反增。
他蹙紧眉头,喉咙干得发痛,勉强开口问道:“二位是……?”
夏长温这才反应过来,连忙解释道:“老夫夏长温,这是道侣许安澜。四日前,我发现你身受重伤,昏迷不醒地倒卧在一个巷子里,便将你暂时安置于此。”
“你……感觉如何?可还有哪里不适?”他的目光落在覃故受伤的伤口上。
覃故顺着他的目光低头,也看到了自己的伤口,尝试调动体内灵力,却只觉得经脉滞涩,一股阴寒中夹杂灼热的气息盘踞在丹田附近,与他自己原本的灵力格格不入。
他摇了摇头,声音低沉:“多谢二位前辈搭救。只是……我身上这伤,似乎有些古怪。”
许安澜站在夏长温身后,双臂环抱,语气直接,暗含担忧:“何止是古怪,你伤口缠绕的是精纯的魔气,你应该是被魔袭击了。”
“小子,你为何来此地?怎么还受这么重的伤?”
“安澜!”夏长温急忙出声制止,略带歉意地看向覃故,“孩子,你别介意,我这位老妻性子急。你昏迷这几日,我们尝试用祛魔丹和清心泉为你疗伤,效果甚微。”
“方才……方才又给你灌了些抑制魔气的汤药,看来是起些作用了,你总算醒了。”他语速很快,带着一种如释重负,又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急切。
覃故捕捉到夏长温言辞间的微妙情绪,以及许安澜毫不知掩饰的担忧,心中摸不清自己现在的处境。
这二人救他,目的是什么。
他眼下灵力滞涩,身体软绵无力,实力十不存一,必须谨慎行事。
沉吟过后,覃故避重就轻地回答:“在下覃故。遭仇家暗算,不慎受伤,走投无路,意外逃进这里,多谢二位前辈救命之恩。”
夏长温连忙摆手,脸上挤出几分宽慰的笑:“举手之劳,不必挂齿。”
他话头微顿,目光在覃故年轻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淡漠脸上扫过,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关切,“孩子你……你父母也真是心大,怎会让你独自来这等危险的地方历练?”
覃故垂下眼睑,掩去眸中情绪,声音平淡无波:“晚辈从未见过父母,是师尊将我抚养长大。此次是晚辈私自溜下山来历练,不想……”
他话语适时停住,留下一个引人遐想的沉默。
“什么?!你从未见过你父母?!”夏长温面色骤变,失声惊叫,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晃了晃,看向覃故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某种复杂的痛惜。
许安澜此时亦顾不上生气,同样瞪大了眼睛,看向覃故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愕与深深的怜悯。
覃故心下一沉,这对夫妇的反应太过激烈,远超寻常的同情,他们必定知道些什么,很可能与原身的父母有关。
他抬起眼,试探着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:“二位前辈……可是认识晚辈的父母?”
可惜此刻的夏长温和许安澜都沉浸在这消息带来的冲击中,尤其是夏长温,神情恍惚,嘴唇翕动,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,根本没听清覃故说什么。
还是许安澜先一步回过神,但她也没听清覃故方才具体说了什么,只胡乱地点了两下头,匆匆交代道:“你、你现在身体还虚得很,别多想,再躺下好好休息。”
“我、我和老头子去给你看看药熬好了没有。”说完,她几乎是半拽半拖着失魂落魄的夏长温,脚步凌乱地快步离开了房间。
覃故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的脚步声,内心沉重。若这对夫妇当真认识这具身体的父母,此处绝非久留之地。
他身份特殊,一旦暴露,后果他不敢设想。
覃故强撑着软绵的身体,从纳戒中取出一个玉瓶,倒出两枚散发着清苦气味的丹药服下。
丹药入腹,化作一股微弱的暖流,稍稍驱散了些许无力感。
等到恢复了一点体力,覃故毫不犹豫地掀开薄被,甚至顾不上穿鞋,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,蹑手蹑脚地挪到门边,打算趁那对夫妇不在,悄悄离开。
就在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大院冰凉的门闩时,一股极具威胁的寒意骤然从背后袭来,让他全身汗毛倒竖!
凭借前世卧底对危险的敏锐感知,覃故来不及细想,凭借本能腰身猛地向旁侧一拧,狼狈地向一旁疾闪。
“笃!”
一声沉闷的利响擦着他的耳畔掠过,一杆通体乌黑、泛着冷光的玄铁长枪,以惊人的力道硬生生扎进了他刚才所在位置的门框之上,枪尖深深没入木头,溅起的细碎木屑擦过他的脸颊,带来一阵刺麻感。
“你是谁?”一个冰冷的女声自身后响起,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审视。
覃故倏然转身,撞进一双寒星般的眸子里。
屋檐投下的阴影处,女人一身劲装勾勒出利落身段,眉眼锋利如刃,却又带着几分冷冽的清正,恰如霜刃映月,那双眸子亮得惊人,像藏着未驯的光。
那双眼此刻正牢牢锁定在他身上。
女人见覃故盯着自己不答话,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,耐心耗尽,废话不多说,身形一动,化掌为风,直接朝着覃故的肩颈要害凌厉袭来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