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0章 出世(1 / 2)

一声声皮鞭抽打在肉体上的闷响,伴随着女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,不断从门缝中传出。那声音,让守在门外的几个家丁婢女听得心惊胆战,面色发白,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栗。

柴房内,柴守礼满脸狰狞,因愤怒而扭曲,他手中的马鞭已然沾上了斑斑血迹。

他朝着蜷缩在地上、衣衫破碎、遍体鳞伤的柴夫人狠狠啐了一口,将马鞭重重扔在地上,破口大骂:

“贱女人!长本事了?!敢背着老子偷偷跑去长安!说!你去长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?!”

柴夫人气息微弱地躺在地上,浑身火辣辣地疼,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,只能用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神看着暴怒的丈夫。

柴守礼见她不言,怒火更炽,上前又踹了两脚,继续污言秽语地辱骂:

“是不是去长安偷汉子了?!啊?!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货!还把老子的儿子也带走,你想让他认贼作父吗?!来人!来人!”

两名家丁战战兢兢地推门进来。

“给老子把她拖下去,找郎中治好了!别让她就这么死了,太便宜她了!”

柴守礼恶狠狠地吩咐道,随即又俯下身,用手捏住柴夫人的下巴,强迫她抬起头,语气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占有欲和怀疑,

“你给老子记住!你只是老子花钱买来的一样东西!等把你治好了,今天晚上,老子倒要亲自‘验验货’,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在外面偷汉子!”

柴夫人闻言,眼中最后一丝光彩也彻底熄灭,只剩下无尽的麻木与死寂。她被家丁如同拖拽破布口袋般拉出了柴房。

与柴房的暴虐形成鲜明对比的,是书房内的教导,柴荣端坐在书案前,小身板挺得笔直,正聆听一位柴守礼花重金请来的老塾师讲授《二十四孝》。

老先生摇头晃脑,声音抑扬顿挫:

“是所谓王祥卧冰求鲤、郭巨埋儿奉母。可见,忠孝之道,乃我华夏千秋万代立足之根本,人伦之基石…”

然而,小柴荣的眉头却微微蹙起,他忽然开口,声音清脆却带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思辨:

“可是师傅,在春秋战国之前,孔夫子尚未出世之时,那周朝凭借周公所制之礼乐,不也使天下诸侯宾服,百姓安居,迎来太平盛世吗?若忠孝是唯一根本,那周礼之治,又是依何而立呢?”

老塾师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,张了张嘴,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。他教授蒙童多年,向来是学生乖乖听讲,何曾遇到过这般直接质疑经典、追溯本源的学生?

柴荣并未停下,而是继续陈述着自己的见闻,小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不解:

“我在长安的时候,看到那里的百姓都活得很开心。秦王殿下给没有田地的百姓分田分地,还派遣经验丰富的老农,在城门口张贴告示,教大家如何轮作,如何施肥,如何保持土壤的活性。长安城外还有好多大工厂,没有地种的百姓可以去那里做工,为秦国制作很多新奇有用的东西,也能养活家人。那里的官兵从不欺辱百姓,百姓们见了尚书、侍郎那样的大官,甚至是见了秦王殿下,也不用下跪,只需躬身行礼就好,”

“胡闹!简直是胡闹!”

老塾师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,气得胡子直抖,用力拍打着桌面,打断了柴荣的话,

“秦王,秦王此乃罔顾圣贤之道,不行仁义,不尊礼法!如此以往,长幼无序,尊卑不分,百姓必将心生怠惰,不明是非,天下要大乱的!”

柴荣看着激动不已的师傅,小脸上困惑更深,他眨了眨清澈的眼睛,问出了一个更让老塾师难堪的问题:

“可是师傅,书里不是说,明君所追求的,不就是让天下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,吃饱穿暖吗?长安的百姓做到了呀。师傅,您这么生气,是不是因为自己学了一辈子的孔孟之道,却发现它并不能让百姓像长安那样生活,所以,不愿意承认这些是对的呢?”

“你,你,孺子不可教也!朽木不可雕也!” 老塾师被戳中心中隐秘的痛处和迷茫,顿时面红耳赤,气血上涌。他猛地将手中的戒尺摔在书案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站起身来,指着柴荣,气得浑身发抖:

“我不教了!教不了!简直教不了!”

说罢,老先生拂袖而去,留下小柴荣独自坐在书房里,看着师傅离去的背影,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不解与思索。他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,他只是将看到的事实和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。而这颗早已埋下的、不同于世俗的种子,正在他心中悄然生根发芽。

客栈二楼的走廊里,蚩梦气得小脸通红,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,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。

“气死我咯!那几个东瀛丑八怪,竟然敢这么欺负我!我要告诉小锅锅!还要告诉张子凡!让他们派兵,把那些坏蛋全都抓起来砍咯!一个都不许跑!”

她挥舞着小拳头,越想越气。本人和极乐在一旁急得团团转,苦口婆心地劝着:

“哎呦我的姑奶奶啊,您消消气,消停点吧!”

极乐陪着笑脸,

“为了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东瀛倭人,不值当生这么大气,气坏了身子多不划算。”

本人也连连点头:

“就是就是!太师父啊,您想想,要是真为了这么几个家伙,搞得两国,呃,就算不是两国,那也是搞得天下皆知,兵马调动,那得多大动静啊!”

一直在一旁静听的郭威,此刻也皱起了眉头。他从蚩梦的话语和本人、极乐的态度中,已经大致猜出这位姑娘与秦王林远,关系匪浅。他心中念头急转,上前一步,抱拳说道:

“这位姑娘,请稍安勿躁。郭某觉得,这二位店家所言,不无道理。”

他语气沉稳,试图以理服人:

“姑娘若是为了出这口恶气,便动用朝廷大军,兴师动众,只为追杀几个倭寇,传扬出去,恐怕非但不能彰显天朝威严,反而会惹人笑话,说我们中原泱泱大国,竟无容人之量,为了些许私怨便大动干戈,未免有失体面,丢了天朝上邦的颜面。”

他心中实际所想却是:若真因此事引得秦、唐两国兵马大规模调动,各方势力瞩目,无数人涌入这片区域,水被搅浑,我再想暗中追查并获取“天殇剑”,难度无疑会大大增加,局面将更加复杂难控。

蚩梦虽然性子直率,但并非不明事理。她听着郭威和极乐等人的劝说,仔细想了想,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。为了几个讨厌的丑八怪,要是真害得小锅锅和张子凡被人说闲话,好像确实不太好。

她嘟着的嘴巴慢慢放了下来,胸中的怒气也消散了大半,但依旧有些耿耿于怀。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郭威,想起刚才他出手相助和驱毒时展现的武功,语气缓和了不少,带着一丝好奇问道:

“喂,你叫啥子名字嘛?刚才看你功夫还挺不错的咧。”

见蚩梦情绪平复,郭威心中稍定,抱拳回应,依旧沿用之前的说辞,掩饰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目的:

“在下郭威,一介布衣,平生别无他好,就是喜爱游历名山大川,见识各地风土人情。些许粗浅功夫,不过是行走江湖防身之用,让姑娘见笑了。”

“可是,”

蚩梦歪着头,依旧盯着郭威,脸上满是困惑,“你刚才运功时候的那个样子,真的好眼熟啊,好像,好像那个通文馆的《至圣乾坤功》!”

“《至圣乾坤功》?!”

极乐闻言大惊失色,忍不住喊出声来,难以置信地看向郭威。那可是昔日晋王李克用的独门绝学,此人怎么会?

郭威眉头瞬间紧锁,心中警铃大作,但面上却不动声色,语气平淡地否认:

“姑娘说笑了。《至圣乾坤功》乃是昔日晋王李克用所创的不传之秘,威力绝伦,郭某一介江湖散人,如何能得见?想必是姑娘看错了,或是某些运气法门略有相似之处罢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