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不仅是宝剑,更是催命符!它是秦王的佩剑,背后站着整个秦国和那无孔不入的锦衣卫!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它,我们拿在手里,无异于怀璧其罪,危险至极!必须尽快将它从手中放出去,转移视线!”
副手脸上的兴奋褪去,化为沮丧,叹了口气:“可是如今李嗣源已死,张子凡登基,他断然不会重用我们这些旧部。连李存礼将军也不知所踪,怕是唉。”
他的叹息中充满了对前路的迷茫。老者也面露沉痛之色,背负双手,在篝火旁来回踱步,声音带着一丝追忆与不甘:
“是啊,想当年,晋王李克用雄才大略,创立我们‘殇’组织,本是为了在暗处制衡通文馆,为晋国积蓄另一股力量。可谁能料到,时移世易,晋王,庄宗相继离世,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影子,竟落得如此下场,如同无根浮萍。”
他停下脚步,望着漆黑的夜空,喃喃自问:
“这天下雄主并起,我们该投靠谁呢?”
副官显然早有思量,他迅速从行囊中取出一幅粗略的天下形势图,铺在地上,指着上面几个势力范围分析道:
“岐国的李茂贞,秦国的林远,蜀国的孟知祥,新唐的张子凡,这四人要么自身实力强横,要么体系稳固,而且,与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仇怨,我们贸然前去,得到信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,甚至可能会被围杀。”
“那么,还有实力角逐天下的,便只剩下那么几人了。”
副官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,
“吴国的大丞相徐温,手握重权,其势已成;新唐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,拥兵自重,野心勃勃。我们能选择的,主要便是这两家。若再将眼光放远些,漠北的耶律尧光,西域的李圣天,南边的大长和国,也都可以考虑。”
老者缓缓摇头,否定了后者:
“漠北、西域、南诏,这些地方都太远了,偏安一隅尚可,却终究缺乏逐鹿中原的实力与根基。”
他的目光在“徐温”和“石敬瑭”两个名字上来回扫视,眉头紧锁,陷入深深的思索。
“徐温的武宿营这些年来慢慢崛起,其养子徐知诰更是文武双全,在吴国声望日隆;石敬瑭统领太原劲旅,他手下的‘燊武院’也网罗了不少奇人异士。两家各有所长,难以抉择啊。”
就在老者权衡利弊、难以决断之际,副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,压低声音提醒道:
“大人,莫忘了,还有一方势力——不良人。”
“不良人?”
老者先是一怔,随即倒吸一口凉气,
“嘶——你不提,我差点真把他们忘了!只是,不良人如今如同过街老鼠,被各方势力唾弃围剿,处境艰难。那位不良帅更是神秘莫测,与之合作,无异于与虎谋皮,风险太大。不可,不可。”
他连连摇头,否定了这个选项。然而,就在这否定的过程中,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他的脑海。他猛地停下踱步,眼中精光一闪,拍板定计:
“有了!”
老者脸上露出一丝决然,
“我们去投楚国!”
“楚国?”
副手愣了一下,
“大人,楚国近年来日渐衰落,马殷老矣,其子嗣皆非雄主,我们去那里?”
“正因其衰落,才更需要人才!”
老者打断他的话,语气笃定,
“我们去徐温、石敬瑭那里,不过是锦上添花,未必受重视。但去楚国,却是雪中送炭!只有在急需力量振兴的国家,我们‘殇’才能体现出最大的价值,才能被倚为肱骨,获得我们想要的权位和施展空间!”
副手仔细品味着老者的话,脸上的疑虑渐渐散去,最终化为认同,他重重地点了点头:
“大人高见!确实如此!好,就听大人的,我们即刻准备,南下投楚!”
…
洛阳城,历经战火与变迁,熟悉的街景勾起了无限回忆。李存忠与身形巨硕的李存孝二人行走在通往皇宫的路上,心中皆是感慨万千。
物是人非,如今坐在这皇宫深处的,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侄儿。
通传之后,两人被引入后宫一处清雅的庭院。只见张子凡早已等候在此,他未着龙袍,仅是一身素雅便衣,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,快步迎了上来。
“九叔!十叔!你们真的来看侄儿了!”
他的声音带着激动,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在通文馆中需要长辈照拂的少年。
李存忠看着眼前气度已然沉稳、眉宇间带着帝王威仪却又不失亲切的张子凡,眼中也满是欣慰,拱手道:
“子凡贤侄,一别经年,确是很长日子没见了。”
“九叔十叔快请坐!”
张子凡热情地引他们入座,亲自执壶,为二人斟上早已备好的美酒。
李存孝不会说话,只是咧开大嘴,高兴地捶了捶自己壮硕的胸膛,发出沉闷的响声,然后直接伸手拿过旁边一坛未开封的酒,拍开泥封,仰头便灌,豪迈之气不减当年。张子凡与李存忠见状,相视一笑,无奈中带着熟悉的温情。
“九叔,这些年来在秦国,一切可还安好?”
张子凡关切地问道。李存忠抿了一口酒,点头道:
“嗯,还算不错。林远那小子,嗯,他是个重情义的,知道念旧。他重用我和你十叔,让我们在军中担任要职。说起来,也多亏了你十叔,”
他拍了拍身旁李存孝坚实的臂膀,
“当年在汴州,若不是他拼死护着林远,恐怕也没有后来的机缘了,呵呵。”
“如此便好,如此便好!”
张子凡连声说道,神情真诚,
“九叔,十叔,你们看,如今侄儿这里也算是安稳了,你们要不就留在洛阳吧?我给林兄修书一封说明情况,他定能理解。有两位叔叔在身边辅佐,侄儿处理起国事来,心里也踏实许多,也能轻松些不是?”
李存忠闻言,却是缓缓摇了摇头,摆手道:
“子凡,你的心意,九叔明白。但这样不好。我们既已投效秦国,深受秦王信重,若此时转投于你,纵然秦王大度,也难免惹人非议,让人戳脊梁骨,说我们兄弟二人背信弃义,也让你难做。我们这次来,真的就只是来看看你,看看你过得好不好,这江山坐得稳不稳。”
他说着,握紧了手中的酒杯,语气变得有些低沉,带着追忆与感伤:
“回想我们这些兄弟,什么通文馆十三太保,名头响亮,可到头来,大哥李嗣源是个无情无义的,最终众叛亲离;二哥李存勖被害;还有六哥,听说逃往了漠北,至今音讯全无,唉!”
他长长叹了口气,
“贤侄啊,如今还活着的,算来算去,除了我,你十叔和六叔,也就只剩下你四叔、五叔、七叔和八叔了。”
张子凡也面露怅然:
“四叔、五叔、七叔、八叔他们,自从晋王爷爷去世后,便都相继离开了,隐姓埋名,就是侄儿登基之后多方打探,也不清楚他们究竟去了哪里。”
“好了,不谈这些伤心往事了。”
李存忠振作精神,脸上重新露出笑容,
“九叔和十叔这次来,最重要的就是看看你。看到你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,九叔就放心了。另外,林远让我们带句话给你,他说,让你务必重视石敬瑭这个人,提醒你,这家伙,心眼子坏着呢,需得多加提防。”
张子凡神色一凛,认真点头:
“侄儿明白,多谢林兄提醒,也劳九叔十叔带话。朝政之事侄儿自会小心应对。今日难得团聚,不说这些了。九叔,十叔,来,侄儿已命人备好膳席,我们边吃边聊,定要好好聚聚!”
说着,他站起身,亲自引着两位叔叔向膳厅走去,后院中回荡着久别重逢的温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