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九垓,或许它从来就不存在,只是古籍中的一个误记,或者一个早已湮灭在时光里的名字罢了。不过,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。”
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真正的、带着安慰的笑容:
“重要的是,楮特部的族人如今生活得很好,很安宁。那个新登基的耶律尧光,出乎意料地很照顾他们,我也就放心了。”
“你能想开就好。“
降臣闻言,立刻嗔怪地瞪了他一眼:
“嘿!什么叫‘想开就好’?说得轻巧!本来嘛,按照我原来的打算,是准备放出多阔霍找到九垓后‘尘归尘,土归土’的,活着也挺没意思。没想到阴差阳错,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。原本还指望着莹勾那疯丫头以后能帮我解决身后的麻烦呢,这下好了,她自个儿也活得挺带劲。现在这样,嗯,勉强也算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吧。”
“皆大欢喜?”
林远重复了一遍这个词,语气有些意味深长,他转过头,目光平静地看向降臣,
“降臣尸祖。”
“嗯?说啊。”
降臣迎上他的目光。
“是不是,哪怕活了几百年,上千年,见识了无数人和事,但生命最开始遇到的那些人,经历的那些事,怎么都忘不掉呢?它们会一直跟着你,成为执念?”
降臣脸上的戏谑之色渐渐收敛,她点了点头,眼神飘向虚空,仿佛在追溯无比遥远的过去,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悠远:
“的确是这样。最开始的人,往往在我们生命里刻下最深的烙印,无论过去多久,都无法磨灭。我忘不了思玉丹公主,她是我存在的意义起点;袁天罡那个老怪物,同样忘不了太宗皇帝,他的忠诚与执着,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执念;甚至多阔霍,她那般疯狂,其根源,不也是恨极了当年给袁天罡下达命令的那位大唐皇帝吗?”
她轻轻叹了口气,带着看尽沧桑的疲惫,
“过去,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。它们会沉淀下来,变成你的一部分,如影随形。”
她将目光重新聚焦在林远身上,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预见性:
“如果,我说如果,你将来也能活个几百年的话,那么李星云、张子凡这些人,同样会成为你记忆里无法忘却的执念。你会永远记得他们,记得与他们经历的点点滴滴。还有女帝、蚩梦她们,”
她顿了顿,敏锐地捕捉到林远眼神细微的变化,
“事实上,你已经有了愧疚,不是吗?对于李存勖,你始终觉得自己对不住他。林远,你从来就没有真正想过自己要当皇帝,你一直想的,都是辅佐一位你认为的英明雄主。你所做的许多事,看似随性,其实,也是一种筛选和考验吧?”
这番话,如同利针,精准地刺中了林远内心最深处的隐秘。他身体微微一僵,随即陷入了沉默,不再言语,只是看着窗外。
降臣见气氛有些沉重,立刻又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,拍了拍他的肩膀:
“好啦好啦,不提这些沉重的话题了!我的执念嘛,算是勉强过去了。不过,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!”
她故意拉长了语调,显得神神秘秘。林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有些莫名,示意她说下去。
降臣清了清嗓子,一本正经地说道:
“林远,你手下那个叫郭子豪的,他可是对我很有意思哦!”
“哈?”
林远愣了一下,随即有些哭笑不得,
“我知道,你真看上他了?”
降臣立刻嫌弃地撇撇嘴,连连摆手:
“打住!那家伙?一看就是个沾花惹草、心思不纯的主,我可没兴趣。”
“我不也是吗?”
林远自嘲地笑了笑。
“你不一样!”
降臣斩钉截铁地说,她凑近林远,仔细打量着他,眼神中带着探究与欣赏,
“你这个人与众不同。孔孟之道那些条条框框,仿佛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。你对女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,嗯,很难形容。也许,是你身上本身就散发着一种很吸引人的特质,不是皮相,而是,这里。”
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。
“算了吧。”
林远无奈地摇头,不想继续这个话题。
“别啊!这可不能算了!”
降臣却不依不饶,
“喂,你还记不记得,我的身份?我最初,可是思玉丹公主的陪嫁侍女!”
林远有种不祥的预感:
“咋啦?”
降臣理直气壮地说道:
“按照古老的规矩和我的誓言,如果我真的要成亲,那么那个男人得先去吉塔,与公主结亲!我才能算是,”
“停停停。”
林远终于忍不住,直接打断了她的话,一脸无语,
“她都走了快多少年了?受不了你!赶紧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!正儿八经的,好好寻个靠谱的男子,为你自己,真真正正地活一生,不行吗?”
降臣看着他难得露出这般窘迫又认真的模样,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,马车内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,终于被这番插科打诨冲散了不少。
“林远。”
“嗯。”
林远抬起头,降臣一只胳膊靠着车窗,侧过头去望着外面,阳光倾洒在她的侧脸,添了些许美感。
“很多人都忘了自己的初心,最终都变成自己年少时讨厌的模样,希望,你不会那样。”
…
天殇剑背后的传闻如同在久已波澜暗藏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,激起的涟漪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至四海八荒。
一柄神秘宝剑,竟与长生不死、乃至江山社稷关联在一起,这足以让任何有野心、有欲望的人为之疯狂。一时间,各方势力闻风而动,江湖朝堂,暗流汹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