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远小心翼翼地探出小巷,确认王府大门前空无一人,这才松了口气,快步走进府中。
一进内院,就见女帝怀中抱着一个襁褓,正轻轻摇晃。
“这是?”
“你女儿呗。”
女帝语气平淡。
“我哪来的女儿?”
林远一脸错愕。女帝无奈地叹了口气:
“还记得漠北大营里那个怀孕的女子吗?”
“是她?”
林远恍然大悟,
“耶律尧光的女儿?述里朵真给送过来了?我靠!”
“你自己看着办。耶律尧光可知此事?”
“不知,我没有告诉他。”
“不说也罢。”
女帝淡淡道,
“那些契丹人已被我驱离,那女子暂且关押在后院。这对母女是杀是留,由你定夺。”
“自然是杀。”
林远毫不犹豫,伸手接过襁褓。只见里面的女婴正津津有味地吮吸着自己的手指,浑然不知命运几何。
“嗯,我去见见那女子。”
……
后院厢房内,隐约传来女子焦急的哭喊。林远推门而入,那女子猛地扑过来:
“秦王!我的孩子,我要我的孩子!”
“你的孩子?”
林远冷声道,
“既然这般疼爱骨肉,为何要在王府门前撒泼打滚,毁我清誉?”
“我。”
女子语塞,突然跪倒在地,
“是皇后的命令!我若不服做,随行的士兵就会杀了我们母女!”
林远冷眼俯视着她,缓缓坐在一旁的破旧木椅上:
“你可知道,这是谁的孩子?”
“我知道。”
女子声音颤抖,
“是、是大元帅的骨肉。”
“耶律尧光是我的学生。”
“求、求您饶过这孩子。”
女子泣不成声,
“孩子是无辜的!”
林远忽然轻笑:
“我要把你们送回漠北。”
“不!求您别送我们回去!”
女子跪行着抱住林远的小腿,
“回去我们必死无疑!求您了,我可以死,但求您饶孩子一命!”
林远凝视着眼前这个梨花带雨的女子,目光复杂:
“当初在漠北大营见你,还是一副狐媚模样。想不到为人母后,竟有这般刚烈的一面,果然是为母则刚。”
“我命苦,生就这副容貌,被一位大人养着,差人教我取悦男人的技巧,就是为了靠我好让他官运亨通。”
女子凄然一笑,
“契丹灭渤海国改东丹后,我被当作贡品献与耶律尧光。可皇后又斥我妖媚惑主,勾引大元帅。”
她拭去泪水,哽咽道:
“连自己有孕都不知晓。那一夜,是皇后命人将我送入营帐,说是要伺候中原的一位王侯。我自小学的便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,想着完成皇后的任务,可您当时却直接将我打晕,没有碰我的身子。
我刚生下这孩子,皇后又逼我前来,定要我设法进入王府。”
“如今即便你亲口指认孩子是耶律尧光的,世人也会认为是我逼迫你改口。”
林远眉头紧锁,
“杀你,是杀人灭口;不杀,后患无穷。”
“我,我怕死,真的怕。”
女子颤抖着抱住他的腿,
“可我更想让这孩子活下去,至少,不要像我一样,生来就是他人的玩物。”
这时女帝推门而入,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跪地的女子:
“记住——这个孩子是我的,不是你的。你从未被耶律尧光宠幸,与秦王更是毫无瓜葛。”
女子愕然抬头:
“女帝大人,这是何意?”
不待她反应,几名幻音坊女子已推门而入,将她强行带离。等待她的,将是一杯毒酒。
“沁儿,你要亲自抚养这孩子?”
“嗯。”
“这,恐怕不妥。”
“你我不说,她便是你亲生女儿。”
女帝直视林远,语带深意,
“若你不愿如此,那就加把劲,让我怀上啊。”
林远顿时语塞,讪讪地低下头去。
翌日,秦王府传出消息:
女帝已有喜六月,需要静养,暂不见客。
与此同时,一具装着漠北女子尸身的棺椁被运至城外安葬。为堵天下悠悠之口,棺中特意放入一个死婴合葬。
…
万民宫外,赵奢恭敬地躬身行礼,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女帝微隆的腹部,心中暗自诧异,前几日面见时还不曾这般明显。
“恭喜女帝大人。不知,您这是何时有的喜讯?”
女帝轻抚腹部,淡然道:
“御医说我这胎象与常人不同,先前月份浅,看不真切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赵奢连忙道,
“您务必保重凤体。臣这便命钦天监另择吉日,为您与殿下筹备大婚典礼。”
“有劳赵大人了。”
女帝微微颔首,
“我有些乏了,先行回去歇息,不便多陪。”
待侍女扶着女帝离去后,赵奢捻着胡须,眉头紧锁,暗自思忖:
六月身孕?那岂不是在银州与契丹交战时所怀?真是苍天庇佑,这般颠簸竟未动了胎气,只是殿下也太过荒唐,两军对垒之际竟还有这等闲情!
他摇了摇头,既感欣慰又不免唏嘘,终是化作一声轻叹:
“不像话,真是不像话。”
…
林远正细心喂女帝喝着鸡汤,女帝突然一阵干呕,侍女们识趣地退下。
“装得还挺像。”
林远轻笑。
“不像能行吗?”
女帝嗔怪地瞪了他一眼,
“快扶我躺下。”
卧榻之上,女帝从衣内取出一个圆滚滚的布垫,长舒一口气:
“若真怀上了,非得烦死你不可。”
林远憨憨一笑:
“我宁愿你烦我。你先好生歇着。”
“要不,装作早产吧?也省得装这么久。”
“早产乃不祥之兆。你我虽不信,可天下人信啊。”
“我装得也累,”
女帝蹙眉,
“整日除了用膳便是睡觉。尤其是蚩梦,总跑来要摸我的肚子。”
“那,好吧。”
林远只得妥协。
…
密室内,千乌恭敬禀报:
“殿下,按您吩咐的法子试了许多次。这蛇毒注入牲畜体内,皆是顷刻毙命。”
“一只都活不下来?”
“是。”
林远扶额叹息。这蛇毒如此猛烈,看来接种之法根本行不通。
“天山雪莲、火灵芝,加上那蛇胆可行吗?”
“毒蛇仅此一条,臣等不敢贸然取胆。至于雪莲与火灵芝配制的汤药,白小姐服用后脉象只平稳片刻,便再度紊乱。”
“唉,蛊王那边有消息吗?”
千乌呈上信笺:
“蛊王回信,他们虽尽力调配,解药效果仍微乎其微。”
林远心烦意乱地将信掷在案上。跪在一旁的巴戈浑身颤抖,汗如雨下。
“你的旧主李存礼倒是逃得利落,”
林远冷声道,
“被沁儿刺穿肩胛,又中陆林轩惊鸿一剑,竟还能脱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