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远望着被雷劈焦的槐树苦笑:
“老爷子从未提过,不过看这架势——”
他突然拽着张子凡蹲下,一道雷光擦着头顶飞过,
“怕是段风流债啊!”
远处传来许幻的怒喝:
“张玄陵!你竟敢瞒着我与尸祖有旧?!”
接着是某位天师被揪住耳朵的惨叫声。降臣趁机跃上墙头,发出银铃般的笑声:
“张天师,下次再陪你玩啊。”
…
晨光熹微中,几人围坐在青石板上强忍笑意。张玄陵顶着青紫的眼眶,说话时漏风的声音显得格外滑稽:
“凡儿,小林子,你们就看着为父被揍?”
林远憋笑憋得肩膀发抖:
“你年轻时惹的风流债,我们晚辈怎好插嘴?”
张子凡认真点头:
“爹,您与降臣尸祖究竟?”
“当着你们这些小辈。”
张玄陵话音未落,许幻的拳头又抵上他后脑勺。
“我说!我说!”
老道揉着耳朵面向朝阳,仿佛要奔赴刑场般沉重,
“那年我十九,比如今的凡儿还要俊朗三分,哎哟夫人别打!我说重点!
他望着天边云霞陷入回忆:
“乾宁元年年,昭宗还在位时,玄冥教都还没影呢。”
记忆随着他的话语在晨光中铺陈开来——年轻的道子欢呼着冲下龙虎山石阶,月白道袍扫过沾露的杜鹃花。那张与张子凡极为相似的脸上满是叛逆的雀跃。
“臭老头整天逼我学占卜算卦!”
少年折了根柳条抽打路旁野草,
“小爷才不要当神棍!”
他忽然驻足,从怀里掏出本《五雷天心诀》抄本,对着空山得意洋洋比划:
“等我练成这门绝学,定要叫全天下都知道——”
话音未落,林间突然传来女子带笑的嗓音:
“小道士,你书拿反了呀~”
晨光穿过林叶,在年轻道子羞红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。张玄陵猛地回头,只见火红长发如瀑布般从枝头垂落——降臣倒挂在树杈间,笑盈盈地瞅着他慌忙藏起的功法抄本。
“你是谁?”
少年下意识护住胸口经卷。
“我啊~”
降臣轻巧落地,绛红衣袂拂过沾露的草尖,
“当然是个迷路的美人喽。”
她突然逼近,指尖几乎点到他鼻尖,
“小道士怎的这般毛躁?”
张玄陵踉跄后退时被她揽住腰身,顿时从耳根红到道冠束带:
“在、在下龙虎山修道士。”
结结巴巴的行礼动作惹得降臣咯咯直笑。
“原来是天师府的高徒~”
她忽然旋身抽走他怀中抄本,
“那定然会《五雷天心诀》咯?”
“姑、姑娘还我!”
张玄陵急得去抢,却总被她轻巧避开。绛红身影如蝶穿花,时而揪他道袍绦带,时而从肘下钻出:
“你说要平天下不平事——”
她忽然贴面凑近,吐气如兰,
“先帮帮我这弱女子如何?”
少年疯狂默念清心诀时,降臣早已蹦跳着掠出三丈远,功法抄本在她指尖转得哗哗响。
“路见不平要吼得响亮些呀~”
她回眸一笑,发间银铃在晨光中叮咚作响,
“小道士~”
回忆外的张玄陵老脸通红地比划:
“那时她就像只山魅!老夫的清白差点就。”
林远挑眉,忽然想到了什么:
“老头,你该不会那个时候下山,所以认识了我大舅哥吧?”
“岐王李茂贞吗?他那个时候也很年轻,哦,对了,他那时还是凤翔节度使,不是什么岐王,这么说来,我和我那儿媳妇很早就见过了。”
张玄陵比划着,大概在自己腹部。
“那个时候,女帝好像只有这么小,就见过几面没什么印象,哎哟我去,这么想来,谁知道她能当我张玄陵的儿媳妇呢?真是世事无常啊。”
张玄陵捋着胡子,似乎感慨万千,
“跟我走,不正经的东西。”
张玄陵被许幻拉走,林远无奈的拿起一坛酒,晨光将庭院里未散的酒气照得纤毫毕现。林远仰头灌下,咂咂嘴道:
“这酒不够烈,若他年粮仓丰盈,定要把军中疗伤酒的方子传给商贾,让两位尝尝。”
话音未落,忽觉手中一空。姬如雪拎着酒坛挑眉:
“当着我们的面喝?你喝醉之后不知道自己什么德行吗?!”
“你连我也管?”
林远瞪大眼睛。
“幻音坊自然管得。”
姬如雪晃着酒坛轻笑,
“若秦王还自认是女帝的人,我就有权管你。”
林远顿时语塞,旁边张子凡小声嘀咕:
“这理由绝了。”
陆林轩也凑过来补刀:
“不死之身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呀!”
说着还踮脚拍拍林远肩膀,
“听话,把酒戒了。”
“我。”
林远看着二人围成的包围圈,悻悻举手投降,
“不喝便是。”
“乖~”
姬如雪突然伸手揉了揉他发顶。这个动作让全场瞬间寂静,连蹲在墙角画圈的李星云都惊得抬起了头。
“姬如雪!”
林远耳根通红地跳开,
“你当哄三岁小孩吗?摸我头干什么!”
“在我眼里,你就是个三岁小孩,自作主张,爱耍脾气,小孩儿。”
庭院角落,张子凡用手肘捅了捅李星云,压低声音:
“姬姑娘对林兄这般上心,你当真不吃醋?”
李星云望着远处被两个女子围在中间指指点点的林远,嘴角泛起苦笑:
“若他真有心思,雪儿早随他走了。”
他忽然勒紧张子凡的脖子,
“就像当年,若没有你和林远搅局,林轩本该是我的女人。”
“喂喂!”
张子凡挣扎着扯他衣袖,
“便宜我了是吧?”
“难道不是吗?”
“害,不说这个,听说上饶公主给旱魃老兄生了个娃娃,此间事了,去看看。”
“同去。”
李星云松开手,目光掠过姬如雪替林远拂去肩上落花的动作,
“他们之间啊,更像我与林轩,有很深的交情,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。”
这时陆林轩突然回头瞪来:
“师哥!是不是又在教唆子凡喝酒?”
两个男人立刻正襟危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