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天罡的身影渐渐消散。李星云猛地冲向李淳风的幻影,抓住他的头颅狠狠按在地上。
“我厌恶杀戮,憎恨争斗。”
他的声音因痛苦而颤抖,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,
“但为了守护珍视之人,为了走好自己的道,我宁愿堕入无间——杀出一条血路!”
大殿轰然倒塌的轰鸣声犹在耳畔回响,李星云猛地睁开双眼,眸中血色未退却已凝如实质。他抬手精准地抓住凌空砸下的银制法器,五指收拢间,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“本帅——”
他声音低沉,却带着破开迷雾的决绝,
“无需再顾忌什么。”
“什么?!”
耶律质舞瞳孔骤缩,试图抽回法器却纹丝不动。
李星云手腕猛然发力,法器竟被硬生生夺过掷向远处,化作一道银光没入尘埃。耶律质舞急举双臂格挡,却见那道玄色身影已迫至眼前,拳风撕裂空气。
“这世间,没有什么路是本帅不能走的。”
重拳轰开防御,耶律质舞踉跄后退。
“没有什么人,是本帅不能杀的。”
第二拳破空而至,护体罡气应声碎裂。
“更没有什么人——”
最后一拳携着滔天气势轰出,哨塔木桩寸寸断裂,
“能再强迫本帅,做不愿做的事!”
耶律质舞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,接连撞穿三座哨塔才堪止住去势。木石崩裂声中,远处哨塔上的侯卿不慌不忙撑开红伞,飘飘落于地面,纤尘不染。其余三人则狼狈跌作一团。
“嗯。”
侯卿轻振衣袖,
“这次时辰算得正好。”
……
烟尘弥漫处,耶律质舞意识模糊间忽觉落入一个怀抱。绛衣女子单膝跪地稳稳接住她。
“你是。”
耶律质舞艰难抬眼,
“好熟悉的气息。”
“在下钟小葵。”
女子取出白玉药瓶,
“奉秦王之命特来照料耶律姑娘。此乃天山雪莲辅以七味灵药炼制的百花玉露丸。”
药丸入口即化,清凉药力流转四肢百骸。耶律质舞倚在来人肩头,委屈得声音都带了哭腔:
“是夫君担心我么?他怎的不亲自来,那人打得我好疼。”
钟小葵轻拍她后背,目光掠过远处那道玄色身影:
“秦王有事要忙。他特意嘱咐——”
语声微顿,
“待姑娘伤愈,自有相见之时。”
狂风卷起残旗,李星云身形如鬼魅般突至述里朵身前。应天皇后尚未来得及反应,那道裹挟着死气的拳风已迫在眉睫——
千钧一发之际,一道湛蓝雷光撕裂长空!张子凡白发飞扬,双掌交错间引动九天惊雷,硬生生将致命拳势逼偏三分。雷光与死气剧烈碰撞,迸发出刺耳的嗡鸣。
“大帅不可!”
张子凡唇角渗血,天师府雷法在经脉中疯狂运转,
“应天皇后若死,契丹必生内乱。届时各部族为夺权位相互征伐,战火必将蔓延至中原!”
李星云收回攻势,玄铁面具下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,他缓缓收拳负手,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“皇后。”
他声音里带着某种金石相击的冷锐,
“本帅有一计——”
…
残阳将耶律质舞的身影拉得很长,她捂着胸口踉跄走回大营时,那道黑袍身影早已带着蓝衣女子消失在天际线。风中似乎还残留着森然死气,与她嘴角未干的血迹相互映照。
大帐内,兽炉吐着袅袅青烟。述里朵慢条斯理地拨弄茶盏,浮沫在盏沿聚了又散。耶律质舞单膝跪在毡毯上。
茶汤续到第三遍时,茶盏终于轻轻磕在案上。
“漠北的第一高手。”
述里朵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,
“竟被中原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。质舞,你太让母后失望了。”
耶律质舞猛地抬头:
“请母后再给我一次机会!必取不良帅首级——”
“不必了。”
述里朵截断话语,指尖划过军报上染血的字迹,
“即日返回上京待嫁。你如今最大的用处。”
茶汤被泼入火炉,激起刺啦声响,
“便是当好这个新娘。”
.....
三日后的黎明,原州城头烽火骤起。契丹铁骑踏碎盟约,十五万大军如黑潮般涌向城墙。正当守军死战之际,数道黑影自城内冲天而起——不良人撕裂城防,面具在火光中泛着冷光。
银州府衙内,林远捏碎军报。银州精锐驰援途中,却见远处地平线升起契丹狼旗——整整十万伏兵自谷地杀出,将空虚的银州城,层层包围。
与此同时,岐国边境关隘接连陷落。李茂贞的紫衣与孟知祥的银甲汇成洪流北上,却不知洛阳城中,李嗣源正轻抚玉圭轻笑:
“潼关天险,合该由真龙天子来守。”
潼关城头猎猎作响的新唐旌旗下,李嗣源负手远眺。长安城的轮廓在暮霭中若隐若现,他唇角扬起难以抑制的弧度,玉圭在指间轻转。
“故都近在咫尺啊。”
他忽的轻笑出声,声线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畅快,
“传令三军——凡过处秋毫无犯。我等乃是。”
袖袍迎风展开,露出绣着暗金龙纹的里衬,
“奉天讨逆的王者之师。”
“谨遵监国令!”
传令兵跪地领命时,远处长安城头已隐约可见骚动的人影。
当大军合围长安的号角响起时,李嗣源的声音裹挟着内力传遍城墙:
“本王此来本为解岐国之困,并非要与秦国兵戎相见。”
他故作无奈地叹息,
“还请大开城门,容本王借长安宝地休整兵马,共商抗敌大计——”
城墙上传来冷硬的回应:
“监国请回!岐国虽暂失数城,尚未到要借外兵守土的地步,有秦国支援,无需监国操心。”
“呵。”
李嗣源脸上伪善的笑意瞬间冻结,
“敬酒不吃——”
玉圭猛地挥落,
“那便尝尝罚酒的滋味!
投石机绞盘发出刺耳的吱嘎声,巨石即将离弦的刹那,一骑快马自后方冲破军阵。通文馆信使滚鞍下跪,咽喉带着血沫嘶鸣:
“监国!洛阳,洛阳失守了!”
“你说什么?”
李嗣源猛地攥住信使衣领,玉圭尖端几乎刺入对方咽喉,
“何处兵马?!”
“是...是不良帅。”
信使恐惧而语无伦次,
“还有契丹狼骑!他们已经占了宫城!
投石机的绞索骤然松弛,巨石轰然落地。李嗣源踉跄后退半步,望着近在咫尺的长安城墙,突然发出极尽癫狂的大笑。
“好好好,回援洛阳,有潼关在手,长安,已在手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