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林兄,”
李星云放下酒杯,神色变得严肃起来,
“自从你下达清剿令后,南方联盟的吴、楚、闽、越各国,为了不得罪你这位强大的藩王,也纷纷开始效仿,在他们境内搜捕、清剿所谓的不良人,这动静,是不是闹得,太过了?”
林远脸上的笑容淡去,他转动着手中的酒杯,目光深沉:
“一点都不过。李兄,不良人这个组织,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,藏在阴影里太久了。它压得天下多少人喘不过气?袁天罡死了,但它留下的阴影和规矩还在。不彻底打掉它,这天下就永远没法真正安定下来。”
看到林远的态度如此坚决,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酷,李星云知道再劝也无用,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,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
又坐了片刻,李星云站起身,郑重地向林远抱拳:
“林兄,这几天多谢款待了。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,我和雪儿,也该告辞了。再会。”
“这就要走了?”
林远有些意外,也站起身,
“雪还在下,何不多住几日?”
“不了,”
李星云笑了笑,笑容里却带着一丝疏离,他拿起靠在桌边的龙泉剑,熟练地背在身后,
“总是要走的。”
他走到门口,脚步顿了顿,却没有回头,声音清晰地传来,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:
“你说不良人压得天下人喘不过气,林兄,可你想过没有,你麾下那无孔不入、权势日重的锦衣卫,对如今的天下人而言,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存在呢?”
说完,他不再停留,拉着姬如雪的手,步入了门外依旧纷飞的大雪之中,身影很快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。
林远怔怔地站在原地,伸出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。李星云最后那句话,像一根针,精准地刺入了他心中某个他一直不愿直面、甚至刻意忽略的角落。
他独自站在温暖却仿佛瞬间空旷了许多的大殿内,望着好友离去的方向,久久无言。只有窗外呼啸的风雪声,仿佛在回应着他内心的波澜与沉寂。
“这就是做王侯的代价,你我下了决心的那一刻,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。”
…
兖州城,刑场旁临时搭建的高台上。 一名身着高级官服、面容凶悍的男子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。台下,是刚刚被处决的一批所谓的“不良人”尸体,其中大多是无辜百姓。
“废物!都是一群不起眼的小喽啰!这洛阳城里,肯定藏着不良人的大头目!你们这些饭桶,除了抓些平头百姓来冒充顶罪,还能干点什么?!”
巴也的声音充满了暴戾和不满。台下几名负责抓捕的官员吓得立刻跪倒在地,浑身瑟瑟发抖,连头都不敢抬。
巴也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怒火,语气阴沉地警告道:
“监国大人亲自下了命令!清查不良人,身份必须仔细核实!像你们之前那种杀良冒功、滥竽充数的勾当,都给老子收敛点!再搞出那么多冤假错案,逼得那些贱民全都往长安那边跑,监国怪罪下来,老子第一个砍了你们的脑袋!”
“是是是!大人息怒!我等一定遵命!仔细核查!绝不敢再滥抓无辜!”
几人连忙磕头保证。巴也看着他们这副怂样,烦躁地挥了挥手让他们滚蛋。他独自坐在椅上,低声咒骂:
“真他娘的麻烦!想我巴也何时受过这种委屈?要不是监国亲自交代,对付这些贱民和逆贼,直接处死就好了,哪用得着这么麻烦!”
他显然对李嗣源这道约束命令极为不满。
…
洛阳城,一处偏僻客栈的房顶上。 一个身材微胖、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正借着夕阳的余晖,悠闲地看着手中的书籍。
一个少年在屋檐上灵活地翻腾跳跃,演练着拳法,显得意气风发:
“师父!你看!我最近武功又长进了不少!”
段成天抬起头,慈祥地笑了笑:
“嗯,身法是敏捷了些。不过小北啊,我让你背的书,你都背完了吗?”
骆小北闻言,动作一僵,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,讪笑道:
“还,还没有,师父,那些之乎者也的太难懂了。”
“好了,武功要练,书也要读。”
段成天合上书,语气变得稍微严肃了些,骆小北憨厚的摸着后脑勺,突然一个后空翻踩在边缘上,举起双臂左右摇晃的说道:
“师父,你说,江湖上,有没有比你还厉害的高手啊?”
“呵呵,当然有,我只是中天位而已。”
“师父,你才是中天位都那么厉害,那,大天位的高手该有多强啊。”
骆小北收回手臂坐在段成天身旁,段成天揉着他的脑袋,为他细细讲来:
“大天位者,内功心法达到返璞归真、随心所欲的境界,收敛气息时如同常人,运力时则磅礴浩荡。
那玄冥教的冥帝,便是最好的例子,不过,大天位与大天位亦有差距。”
“可是师父。”
骆小北摇晃着脑袋,似乎是不喜欢师父还把他当小孩一样:
“你们不是都说,大帅只用了三招就轻易的废了冥帝的真气吗?”
“大帅深不可测,据说已踏入传说中的神霄境。”
“那,神霄境和大天位中间是什么境界啊?”
这个问题可是难住了段成天,他沉吟片刻:
“我也不知,不过,当今的女帝,还有岐王李茂贞,以及昔日的鬼王朱友文,都是超越大天位,他们已经可以将真气外泄,行成护体真气,你还记得晋王李克用吗?”
“记得记得。”
“他的《至圣乾坤功》达到了化境,真气汹涌澎湃,我们一般称其为,远超大天位,不过嘛,在他之上,还有一种,便是半步神霄境。”
骆小北听的越来越迷糊,咋这么乱呢?
“半步神霄,是不是可以和大帅过招了?”
“那我可不知道喽。”
段成天站起身,伸了一个懒腰,半步神霄吗?当年可是有两个半步神霄与大帅一战,可都败的很惨啊。
“待会儿天色再暗些,你替为师去城外南边的乱葬岗取一样东西。”
“取什么啊师父?那里怪瘆人的。”
骆小北好奇又有些害怕地问。
“去了你就知道了。记住,东西拿到手,然后去钟南山藏兵谷,不要耽搁,也不要让任何人发现。”
段成天没有明说,只是郑重地叮嘱。
“哦,好吧。”
骆小北虽然满心疑惑,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,转身轻盈地跃下屋顶,朝着城外方向而去。
看着徒弟远去的背影,段成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和凝重。他再次打开手中的书,但目光却已不在书上。 ‘成败,就在此一举了。’
他心中默念,
‘本来集中力量对付李嗣源就已万分艰难……总舵主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,去动了秦王最在意的人,如今同时得罪了当世两大最强势力,我不良人,真是举步维艰,步步杀机啊。’
…
是夜,洛阳皇宫方向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和打斗声! 骆小北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从乱葬岗特定地点取来的、密封的竹筒,正在街道上快速穿行。听到皇宫方向的动静,他心中一惊,隐隐感到不安,更加快了脚步。
“在那边!别让他跑了!”
突然,身后传来追兵的呐喊声!无数手持火把的禁军从四面八方涌出,朝着他穷追不舍!
但骆小北的身形极其轻盈灵活,如同夜间的狸猫,在复杂的街巷中穿梭跳跃,很快便将大批追兵甩在了身后。他早已忘了师父的嘱托,一心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然而,在另一条通往客栈的必经之路上。 段成天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。那人一身白衣,风度翩翩,脸上带着温和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