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大夫看着桌上那几锭银子,愣在了原地,半晌才喃喃自语:
“这,白小姐这是,要封我的口?可,可秦王殿下待我恩重如山,府内女眷的身体状况,尤其是女帝,我岂敢隐瞒不报?更何况,”
他苦笑一下,
“殿下他,其实早就知道女帝身体好转这件事了,还私下问过我好几次呢。白小姐,对不住了,这事,老夫可不敢替你瞒着。”
…
离开医房后,小荷心中疑云更甚。她直接来到了女帝的寝殿。
“小荷?来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石瑶见到她来,心中微微一紧,但面上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容。
小荷行了一礼,抬起头,目光看似恭敬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,轻声问道:
“女帝师母,徒儿前来,只是想问问,您当年对徒儿说过的话,如今,还算数吗?”
石瑶心中猛地一咯噔!‘当年的话?什么话?’她根本一无所知!但此刻绝不能露馅。她急忙压下心中的慌乱,装作回忆了一下,然后微笑着点头,用尽可能自然的语气说道:
“当然算数。师母答应过你的事,怎么会忘呢?”
小荷仔细观察着“女帝”的反应,见她答应得如此利索,甚至没有追问是哪句话,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测似乎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。她低下头,掩去眼中的波澜,轻声道:
“既如此,那便最好。还请师母与师父说好,徒儿,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。”
“好,你放心。”
石瑶维持着笑容,心中却是一片迷雾,只能先应承下来。
看着小荷慢慢退出去的背影,石瑶的笑容渐渐消失,眉头紧锁:‘她到底在说什么?当年答应过她什么?该死的情报不足!必须尽快联系三千院,弄清楚这二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约定!’
而走出寝殿的小荷,脸色则慢慢沉了下来,心中一片冰冷:‘答应得如此痛快,甚至不问缘由,她果然不是真正的师母!师父,你到底知不知道,日夜陪伴在你身边的,早已换了一个人?’
…
被囚禁、毁容、毒哑的女帝,日日夜夜在那个破败的村落附近徘徊,一双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通往长安的官道,奢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再次出现,能认出她。
回到阴暗潮湿的茅屋,三千院冷漠地喝下一杯粗茶,看着她的样子,嗤笑道:
“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。用不了多久,等石瑶那边计划成功,大局已定。到时候,就算你侥幸能回到秦王府,也早已物是人非,无力回天了!”
女帝闻言,泪水无声地滑过狰狞的伤疤,她想嘶吼,想辩解,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沙哑声,痛苦地用手比划着。 三千院似乎看懂了她的不甘,语气稍缓,却更显残酷:
“放心,只要你乖乖配合,我不会让你有事的。但你也不必每天像个望夫石一样出去傻等了。上次他能来,是千年难遇的巧合,那样的‘巧合’,再也不可能发生了。”
…
通往龙虎山的官道上,车队正在休整。篝火旁,林远注意到“女帝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,关切地问道:
“沁儿,怎么了?看你好像不太开心?”
石瑶立刻回过神来,模仿着女帝的仪态,微微摇头,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和紧张:
“没有,只是,有些紧张罢了。”
她必须时刻谨记自己正在扮演一个即将去参加好友婚礼、并为自己婚事做准备的女人。
“紧张什么?哈哈,”
林远不疑有他,笑着揽住她的肩膀,
“这次去了,正好也看看子凡他们是怎么操办的,也好为我们不久后的大婚做个准备嘛。”
旁边,蚩梦正拿着一串糖葫芦吃得津津有味,糖渍沾了满嘴。而小荷则沉默地坐在一旁,目光几乎不曾从石瑶身上移开,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。
小荷已经暗中打听了许久。她知道,大约两个月前,师父和女帝师母曾大吵一架,关系降至冰点。但就在女帝一夜未归、次日清晨回来后,两人竟奇迹般地和好如初,甚至比以往更加亲密。 ‘也许,就是在那诡异的一夜之间,真正的师母,就已经被调包了。’这个念头让小荷不寒而栗。
…
是夜,营地不远处的山坡上。 小荷独自一人坐在那里,望着山下跳跃的篝火和隐约可见的师父身影,眉头紧锁,苦苦思索:‘一个人的性情习惯,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夜之间变化那么大?就算和好,某些细微的本能反应也不会完全改变,更何况,女帝师母也是超越大天位的高手,谁有能力对她动手呢?师母她,到底遭遇了什么?’
“谁?!”
她突然察觉到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一丝极轻微的响动,立刻警觉地站起身,手按在了剑柄上。
只见一个身着白衣、风度翩翩的男子从树影中缓步走出,脸上带着温和无害的笑容,对着小荷优雅地行了一礼:
“阁下莫要惊慌,更请勿要轻举妄动。在下通文馆,李存礼。”
“通文馆的人?!”
小荷瞳孔一缩,心中警铃大作,立刻就要呼救,“来——” “人”字还未出口,李存礼便微笑着打断了她,语气充满诱惑:
“白小姐,难道,您就不想为您最敬爱的师父,解开他此刻最大的忧烦吗?”
“你什么意思?”
小荷的动作顿住了,警惕地盯着他。
李存礼呵呵一笑,“唰”地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,悠然道:
“说来,这不良人,当真是好手段,好胆量啊。我通文馆查探了这么久,也才勉强发现些许蛛丝马迹。”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?别在这里故弄玄虚!”
小荷冷声道。
“没什么,”
李存礼摇着扇子,语气带着几分看戏的嘲弄,
“只是感慨一下。虽然我们通文馆与林远殿下多有不对付,可我们也从不敢动,替换他枕边人这等疯狂的心思。不良人这帮余孽,啧啧啧,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,胆大包天啊!”
小荷的心猛地一沉,最坏的猜测被敌人亲口证实,让她声音都有些发颤:
“难道,那个女帝,真的是。”
“对,”
李存礼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,
“她是假的。如今日夜陪伴在你师父身边的,是不良人天佑星,石瑶。”
“不良人,呵呵,”
李存礼继续煽风点火,
“袁天罡都死了多少年了,他们还做着能凭借阴谋诡计独霸天下的美梦。莫说我通文馆容不下他们,就是秦王麾下的锦衣卫,据我所知,也早就察觉到一些端倪了,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,加之投鼠忌器,不敢贸然行动罢了。”
小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盯着李存礼:
“既然如此,你为何不去直接找我师父说明?与我一个女子说这些,又有何用?”
李存礼摊了摊手,一副无奈的样子:
“只怕,秦王殿下此刻被‘温情’蒙蔽,根本不会相信我这个敌人所说的话,反而会认为这是我通文馆的离间之计。打草惊蛇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他话锋一转,目光灼灼地看向小荷,
“但是白小姐您不一样,您是殿下的爱徒,您的话,他总会多信几分。至于如何拿到确凿的证据,就要看白小姐您的智慧和手段了。”
…
李存礼望着夜空,嘴角弯起。
“不良人,哈哈哈,没了袁天罡就是一盘散沙,三千院,孟婆,你们两个家伙是够忠诚的,可是,你们敢保证每一个不良人都有那么忠诚吗?这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,实则就是一场豪赌,就在于,孟婆化作的那假女帝,是否能诞下子嗣,以亲情裹挟林远。”
“不良人,三百年的组织,早该死绝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