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我们明天就去找十二峒吧。”
他看向林远,
“这里的事。”
“玄净天、妙成天以及陆柄会处理好的。”
林远接话,趁机从蚩梦手中挣脱出来,
“落花洞的女子已经做出了选择,幻音坊和锦衣卫会确保她们安全抵达目的地。”
…
太阳高悬,像一团燃烧的火球炙烤着峡谷。两侧陡峭的岩壁将热量困在谷底,形成令人窒息的闷热。林远拉了拉斗篷的兜帽,确保自己的脸完全隐藏在阴影中。汗水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淌,浸湿了里衣。
“想不到在这娆疆,还能见到这种风景,奇特。”
李星云抹了把额头的汗,抬头望着两侧高耸的赤红色岩壁。那些岩石被风蚀出千奇百怪的形状,有的像蹲伏的野兽,有的像扭曲的人脸,在烈日下显得格外狰狞。
张子凡走在最前面,手中折扇不停地扇动,却驱散不了半分热气:
“这画谷不像是有人居住。”
他皱眉看着手中的羊皮地图,
“可是李淳风留下的线索,就是与落花洞有关。”
林远眯起眼睛打量四周。峡谷中除了几株顽强的荆棘,几乎寸草不生。岩壁上偶尔可见一些奇怪的符号,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,又像是自然形成的裂纹。
“最后一句是空门倒走十二宫,”
李星云摸着下巴,靴底踩在碎石上发出嘎吱声响,
“难道我们要白来一趟?这个李淳风真够怪的,总是要留下这些诗句让人解读。”
蚩梦走在队伍中间,银饰随着步伐叮当作响。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汗流浃背,娆疆的炎热对她而言早已习惯:
“小锅锅,十二峒肯定就在附近,我这里还有些水。”
尤川突然停下脚步,耳朵微微一动:
“不对劲。”
几乎同时,一阵狂风毫无预兆地席卷峡谷,卷起漫天黄沙。风声中夹杂着一种古怪的乐曲——似笛非笛,似箫非箫,音调忽高忽低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
尤川的手瞬间握紧腰间的弯刀:
“这是万毒窟祭死时的音乐。”
林远的心猛地沉了下去。他下意识地靠近蚩梦,将她护在身后。风沙越来越猛,能见度不足十步。那诡异的乐声在峡谷中回荡,仿佛来自四面八方。
“呵呵呵。”
巫王干枯的笑声回荡,风沙散去,巫王手中握着一块圆石,身后出现数百皮甲的娆疆士兵,后方,也堵满了暗部带来的人。
哪怕是两边山谷之上,也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娆疆百姓,他们拿着弓箭,蓄势待发。
…
昏暗的石洞内,篝火跳动,将十一道人影投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。那些人影围坐成一个完美的圆,每个人身下都铺着一张色彩斑斓的手织毯子。奇怪的是,总共有十二个毯子,而最靠近洞口的那一个圆毯上,空无一人。
火光映照出十一张迥异的面孔——有皱纹纵横的老者,有面容冷峻的中年,也有看似稚嫩的少年。他们共同的特点是那双眼睛,每一双都沉淀着远超外表的岁月痕迹。
“画谷那边有了动静,有人来了。”
说话的是坐在东侧的七峒主。
西侧的三峒主——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——缓缓摇头:
“外面之异常,与我等无关,无需理会。”
“三峒主所言极是。”
几位峒主同时附和,声音在石洞内回荡。
七峒主却不依不饶:
“可,我看到了一物。”
他的声音压低了三分,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敬畏。
篝火突然噼啪爆响,火星四溅。洞内一时无人说话,只有火焰燃烧的声响。
“何物?”
最终是北侧的二峒主打破了沉默。
七峒主的喉结上下滚动:
“龙泉宝剑。”
咔嗒。
大峒主手中转动的骨串突然停住。他全身笼罩在厚重的黑色斗篷中,连面容都隐藏在深深的帽檐阴影下。这个微小的动作却让整个石洞内的空气为之一凝,其余峒主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。
“该来的终是来了。”
大峒主的声音沙哑低沉,像是砂纸摩擦石头,
“十一,你去吧。”
坐在空毯子旁边的十一峒主——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——微微颔首。
“好。”
话音未落,十一峒主的身影已然消失。篝火猛地一晃,仿佛被无形的风吹动,而那张彩毯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留下,仿佛从未有人坐在那里。
洞内再次陷入沉默。大峒主重新开始转动骨串,一颗颗形状不规则的骨头相互碰撞,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响。
“大峒主,”
三峒主犹豫片刻,还是开口,
“您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来?”
骨串转动的声音停顿了一瞬,又继续响起:
“李淳风三百年前留下的预言,今日终要应验。”
几位年轻的峒主交换着眼神。关于那个预言的细节,即使在十二峒内部也鲜有人知。他们只知道,这与十二峒世代守护的某个秘密有关。
“龙泉剑现,天子临门。”
大峒主幽幽道,
“只是没想到,来的不止一位。”
二峒主粗犷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:
“不止一位?”
大峒主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转向七峒主:
“你还看到了什么?”
七峒主闭上眼睛,似乎在回忆:
“一个白衣人,手持骨笛,武功深不可测;一个白发青年;还有...”
他顿了顿,
“一个奇怪的男人,他的气息...不像活人,也不像死人。”
篝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,将峒主们的影子扭曲成怪异的形状。大峒主的斗篷无风自动,骨串转动的速度明显加快。
“尸祖...”
大峒主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
“没想到连他们都牵扯进来了。”
三峒主的老眼微微眯起:
“那个不像活人也不像死人的,莫非就是。”
“秦王。”
大峒主接上她的话,
“那个服下长生药的人。”
洞内温度仿佛瞬间降低了几度。几位年长的峒主面色凝重,而年轻的则一脸茫然——关于长生药的秘密,只有历任大峒主和少数几位长老知晓。
“十一一个人去,够吗?”
二峒主忍不住问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兽骨。
大峒主终于抬起头,帽檐下的阴影中闪过两点红光:
“只是接引,不是战斗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
“十二峒不参与世俗纷争,这是祖训。”
“可如果他们要硬闯。”
七峒主忧心忡忡。
“那就让他们见识见识,”
大峒主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刺骨,
“为什么三百年来,无人能强闯十二峒。”
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,洞壁上的影子突然扭曲变形,化作各种狰狞的形态,又迅速恢复原状。几位峒主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,眼中流露出敬畏之色。
大峒主重新隐入斗篷的阴影中,骨串转动的声音再次成为洞内唯一的声响。篝火渐渐变小,将峒主们的面容隐入半明半暗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