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吹干墨迹,将信笺卷好塞回竹筒。信鸽扑棱棱飞向夜空,翅影掠过峨眉月。
“我方便一下。”
林远躲在树后撒尿,吹着口哨很是惬意,女帝和蚩梦在马车旁聊着一些事情。
“谢谢你的金蚕,我的伤势恢复的很快。”
“不用客气啦,那,我是不是可以做小锅锅的小了?”
女帝摸了摸蚩梦的脑袋。
“先说好,他每日的安排,由我说了算。”
“好诶。”
林远哼着小曲在树后放水,夜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轻响。忽然。
“嗖!”
一片树叶如飞刀般擦过他胯下,地钉入树干,离要害仅差半寸!
“我靠!”
林远吓得一抖,尿都憋回去了,
“哪个孙子想让我断子绝孙?!”
转身的瞬间,月光照亮了十步外的人影,玄铁面具泛着寒光,身形在风中纹丝不动。
林远双腿一软瘫坐在地,声音都在发抖:
“你,还是来杀我了?”
那人缓缓转身,月光映照下,面具被一只手取下,赫然是不良帅!
“怎么不喊人?”
他声音低沉,带着几分玩味,
“女帝若来,你或许还能逃。”
林远咽了口唾沫,双腿仍止不住发抖:
“我……不能牵连她们。”
他强撑着站起来,衣摆上还沾着尿液。曾几何时,他真气全开,与多阔霍联手都败在不良帅手下,如今功力被封,更无胜算。
“死之前,”
林远直视不良帅,
“我只想知道,霍姐……可还安好?”
“她无事。”
不良帅淡淡道,
“本帅留她有用。”
林远长舒一口气,闭上眼睛:
“那就好……孤岛一战,岐国并未参与,请大帅莫要为难女帝。”
“嗖——”
一片树叶擦过林远脸颊,留下一道血痕。他猛地睁眼,只见不良帅指尖把玩着另一片树叶,目光如深渊般难以揣测。
“大帅还不动手?”
林远苦笑。
不良帅轻哼一声:
“想杀你,机会多的是,不然,你能活到今天?”
“谢,谢大帅不杀。”
“大帅,还有何事?”
“李茂贞,乃本帅心头大患。”
林远双膝重重砸在泥地上,枯叶被压出细碎的声响。他抬头直视不良帅,声音嘶哑:
“大帅废他功力也好,断他双腿也罢。”
指甲深深抠进泥土,
“只求留他一命。”
“呵。”
冷笑声像冰锥刺进耳膜。林远太熟悉这笑声了,每次袁天罡这么笑,准没好事。他暗自咒骂:怎么每次撒尿都要被人给盯上!
玄铁靴碾碎落叶,不良帅俯身捏住林远下巴:
“一,阻止李茂贞,事后本帅废其功力。”
指尖突然发力,
“二,”
剧痛中,林远听见自己骨骼的咯咯声。
“你亲手杀他,本帅解你封印。”
“我选一!”
林远脱口而出。
不良帅玩味地眯起眼:
“不要大天位的功力?不要,超越本帅的机会?”
夜风卷起林远散落的发丝,露出他通红的眼眶:
“我……不想看她哭,区区功力,算的了什么。”
“好。”
不良帅甩开他,带起的微风扫过林远脸颊,
“是你自己选的。”
“大帅,我,我想知道一件事。”
“何事?”
“你,什么时候杀我?这样,我至少可以安排一下后事。”
不良帅戴上面具,林远看着他那高大的背影,对接下来的回答,期待,又恐惧。
“天子登基,你自然无事。”
…
山崖之上,狂风呼啸,假李星云负手而立,黑袍猎猎作响。他俯瞰着脚下蜿蜒的蜀道,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。
“李茂贞,去了蜀国。”
他喃喃自语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
孟婆拄着蛇头拐杖,眉头紧锁:
“殿下,如今大帅不知所踪,我等联系不上。”
她声音沙哑,
“传国玉玺、龙泉宝盒、龙泉剑尽入李茂贞之手,若拿不下龙泉宝藏,只怕大帅怪罪。”
假李星云冷哼一声:
“那李茂贞野心勃勃,为了宝藏连亲妹妹都下得去手。”
他转身,眼中寒光乍现,
“不过,正合我意。”
李嗣源站在一旁,折扇轻摇,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。他聪明地保持沉默,心中却已盘算好,无论谁胜谁负,他都能全身而退。
“秦王、李星云他们定会去阻止李茂贞。”
假李星云冷笑道,
“我们只需作壁上观,来个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”
山风骤急,卷起枯叶漫天飞舞。假李星云的衣袍在风中鼓荡,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秃鹫。
孟婆低头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;李嗣源合拢折扇,笑意更深。
…
成都街头人声鼎沸,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。绸缎庄前,妇人牵着孩童挑选布料;茶肆里,说书人拍案讲述《三国》故事;街角的老者用糖浆画出飞凤,引得孩童们拍手叫好。
女帝掀开车帘,眸中映着这片太平景象:
“孟知祥确实厉害。除凤翔外,这是我第二次见如此盛景。”
林远摩挲着窗框,指节发白:
“乱世之中,能护一方百姓周全……太难了。”
女帝的声音突然沙哑:
“我还记得昭宗征调民夫那年,官府见人就抓,男人们宁可跳城墙逃亡。”
车辕碾过青石板,仿佛碾过那些血色记忆:
朱温军营里飘来肉香,后来才知是蒸笼里堆叠的人肢;荒野中随处可见的断手,指缝里还攥着逃命时的干粮 。
女帝指尖掐进掌心。那年岐国边境,朱温大军压境。是王兄日夜立于城头,硬生生用三万铁骑逼退二十万梁军。
她至今记得。
城下尸骸堆积如山,而王兄的蟒袍被血浸得看不出本色。班师那日,他解下紫霄剑对她说:
“青青,这把剑……以后要染更多血。”
车外突然传来孩童嬉笑。女帝恍惚回神,发现林远正握着自己发抖的手。
“天下会变好的,你放心,你再也不用那么累了,有什么,我都担着。”
“别说这种话,有人看着呢。”
女帝娇嗔的扭过头,目光时不时的瞥向对面的蚩梦,蚩梦歪着脑袋,嘴里塞满了糖葫芦,融化的糖水顺着她的嘴角滴在衣服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