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头上，李存勖负手而立。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，看着下方乱作一团的梁军，轻轻挥了挥手。
“放。”
随着他一声令下，数千支羽箭离弦而出，在空中划出死亡的弧线。紧接着是第二波、第三波...箭雨连绵不绝，如同死神的镰刀般收割着生命。
“落石准备。”
李存勖身旁的将领高声喝道。
数十名壮汉合力撬动杠杆，巨大的石块从城墙上滚落，砸在云梯和攀爬的士兵身上。骨骼碎裂的声音与惨叫声交织在一起，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。
王彦章目眦欲裂，他亲眼看到一个年轻的亲卫被巨石砸中，上半身瞬间变成了一滩肉泥。那孩子昨天还在帐中为他擦拭铠甲，说等打完仗要回老家娶媳妇。
“撤退！全军撤退！”
王彦章声嘶力竭地吼道，同时舞动手中长枪，试图为部下挡开致命的箭矢。
就在这时，城头上突然抛下数十个陶罐，落在梁军阵中摔得粉碎。王彦章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——火油！
“快散开！”
他的警告来得太迟了。
下一瞬，带着火焰的箭矢从城头射下。火苗接触到火油的瞬间，战场上腾起数丈高的火墙。惨叫声达到了顶峰，无数火人在战场上狂奔，最后倒在地上化为焦炭。
王彦章的铁甲被烤得发烫，他的眉毛和胡须都被热浪燎得卷曲。他咬紧牙关，组织残兵撤退，亲自断后掩护。
当最后一队梁军撤出弓箭射程时，王彦章回头望去，汴梁城下尸横遍野，黑烟滚滚。至少有两千精锐永远留在了那片死亡之地。
梁军大营笼罩在压抑的沉默中。伤兵的呻吟声此起彼伏，医官们忙得脚不沾地。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。
王彦章卸下铠甲，露出被汗水浸透的里衣。他的左臂被流箭擦出一道血痕，但并不严重。比起身体上的伤，心中的挫败感更让他痛苦。
“将军”
亲卫队长欲言又止，
“陛下召您立即去龙帐。”
王彦章深吸一口气，点了点头。他简单包扎了伤口，换上一件干净的袍服，大步走向中军大帐。
帐外侍卫的眼神中带着同情，但没人敢多说一个字。王彦章整了整衣冠，单膝跪地：
“臣王彦章，奉命觐见。”
“滚进来！”
帐内传来朱友贞暴怒的吼声。
王彦章刚踏进龙帐，一个茶杯就砸碎在他脚边，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袍角。
朱友贞身着明黄龙袍，面色铁青地坐在案后。他身边站着杨焱杨淼，钟小葵和石瑶，几人皆是用叹息的目光望着自己。
“王彦章！你还有脸来见朕？”
朱友贞拍案而起，
“朕给你三万精兵，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信任的？两千精锐，就这么白白葬送了！”
王彦章跪伏在地：
“臣有罪。但李存勖早有准备，我军，”
“住口！”
朱友贞一脚踹翻案几，笔墨纸砚散落一地。
“梁军所向披靡，一个小小的李存勖你都拿不下，今晚，今晚是最后期限，拿不回汴州，你自裁吧。”
“臣，是。”
…
汴梁城外东侧的山林间，几道身影悄然隐于树影之中。林远半蹲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，眯起眼睛观察远处的战场。晚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，带来远处战场上的硝烟味。
“朱友贞败局已定。”
林远低声道，手指轻轻敲击着腰间的剑柄，
“梁军士气已泄，王彦章再勇猛也无力回天。”
李星云蹲在他身旁，嘴里叼着一根草茎：
“那咱们按原计划，趁乱混进城去？”
蚩梦从后面挤过来，银饰在月光下叮当作响：
“小锅锅，咱们什么时候行动嘛？在这里看半天了，蚊子都要把我吃掉了！”
林远没有立即回答，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，落在梁军大营后方的一处高地上。那里隐约可见几个黑影正围着一个庞然大物忙碌着。
“等等，”
林远突然按住李星云的肩膀，
“你们看那边。”
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。在月色照耀下，那庞然大物的轮廓逐渐清晰，那是一尊巨大的铜炮，炮口雕刻着龙首，放置在可以移动的木制巨台上。
“神威无敌大将军炮。”
张子凡倒吸一口冷气，
“朱友贞要是气急败坏下使用，汴梁就完了。”
李星云的神色变得凝重
“这玩意儿要是对着城墙来一发，李存勖那些防御工事就跟纸糊的一样。当初，潞州城就是被一炮轰开的。”
林远眉头紧锁。
“计划有变。”
林远突然道，
“你们先去解决黑白无常。”
李星云转头看他：
“林兄，你有事？”
林远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尊巨炮：
“那种东西应该毁了，免得祸害天下。”
张子凡和李星云对视一眼，同时点头。张子凡合上折扇：
“我们和你一起去。”
“不用。”
林远摇头，
“人多反而麻烦。蚩梦，你跟着他们，待会儿就在这里集合。”
蚩梦一把抓住林远的袖子：
“小锅锅，我要跟着你！”
林远轻轻掰开她的手指：
“带着你更危险。那炮周围必有重兵把守，我一个人更容易脱身。”
蚩梦嘟起嘴巴，
“你可千万不能有事。”
李星云笑着拍拍蚩梦的肩膀：
“好啦蚩梦姑娘，跟我们走，以林兄的武功不会有事的，待会儿让你亲手收拾黑白无常出气，怎么样？”
蚩梦不情不愿地松开手，眼睛却一直盯着林远：
“那你答应我，一定要小心，我们事后就在这里汇合。”
林远嘴角微扬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：
“放心。”
说完，他的身影已经如鬼魅般消失在树林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