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 凤翔决战(2 / 2)

轮椅停在一株老梅树下。李克用抬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,忽然问道:

“你想攻打汴州是么?”

“朱友贞倾巢出动,汴州空虚,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,拿下汴州,我们就拿下了朱梁,到时候,父王便可登基称帝。”

“好了。”

李克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

“推我回去吧。”

李克用突然意兴阑珊地摆摆手,

“天凉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回程路上,父子二人各怀心思。李存勖盯着父亲花白的发髻,忽然意识到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确实老了,但老去的猛虎,爪牙依旧锋利。

而李克用望着宫墙上渐长的影子,心中暗叹:

雏鹰欲飞,是时候剪其羽翼还是任其翱翔?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,终究是藏不住野心了。

古道西风,李存勖骑着战马,愤怒无比,

“这老家伙连我都防,我是他亲儿子,亲儿子!”

“殿下,小人有一言,不知,当讲不当讲。”

“说吧。”

镜心魔嘿嘿一笑,开口说道:

“既然晋王不愿发兵援助,殿下何不自己带兵攻入汴梁?如今汴州空虚,那些守城将士如何是殿下的对手?到时候,殿下坐镇汴州,潞州,大业可成啊。”

“那朱友贞呢?”

“殿下这就多虑了。”

镜心魔指着前方,

“岐国也是强藩,朱友贞此番进攻岐国,必定是伤筋动骨,就算他率军回师,又如何是殿下的对手?”

李存勖嘴角弯起,戴上猩红面具,

“也好~,传我命令,令潞州守军准备粮草,我要,攻打汴州~”

黎明前的凤翔城外,雾气弥漫。林远骑在战马上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缰绳,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他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逐渐显现的黑线,那是朱梁大军的先锋部队,旌旗如林,刀光似雪。

“至少五万。”

林远低声自语,喉结滚动了一下。他身后的岐国军队不足两万,这还是倾尽全城之力凑出的兵力。

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,刘知俊策马来到他身侧,银甲在晨光中闪闪发亮。这位岐国猛将看到林远紧绷的侧脸,嗤笑一声:

“林大人这是怕了吗?”

林远没有否认,苦笑道:

“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,不怕才奇怪吧?l

刘知俊哈哈大笑,将精铁打造的头盔戴好:

“怕就对了!说明你脑子还清醒。”

他抽出腰间长刀,刀锋在空气中划出尖锐的啸声,

“但待会打起来,可别吓得尿裤子!”

另一侧,潼阳关守将陈桐也骑马过来。这位经历过数次生死大战的老将面容平静,正慢条斯理地检查着弓弦的张力。

“陈将军,”

林远忍不住问道,

“你觉得我们有几成胜算?”

陈桐头也不抬:

“必死之局,何谈胜算?”

他拉满弓弦试了试,满意地点点头,

“但能多拖一刻,也算是胜利了。”

林远胸口一窒。是啊,他们此刻站在这里,就是为了拖延时间,朱梁大军每日消耗粮草的数量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。

远处,朱梁军阵中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。黑压压的军阵开始缓缓推进,如同潮水般向岐国军队涌来。大地微微震颤,数万人的脚步声汇成沉闷的雷鸣。

“准备!”

刘知俊高举长刀,声如洪钟。

岐国军阵立刻行动起来。盾牌手在前组成铜墙铁壁,长枪兵从缝隙中伸出寒光闪闪的枪尖,弓箭手拉满弓弦,只等敌军进入射程。

林远深吸一口气,从马鞍旁取下那把改良火铳。这把火铳比普通弓箭射程远了一倍,但装填速度依然缓慢,一仗下来最多开三枪。他必须确保每一枪都用在刀刃上。

“林大人,”

陈桐突然开口,

“若我今日战死,请转告我妻儿,陈某人对得起岐国百姓。”

林远鼻头一酸,还未来得及回应,刘知俊就笑骂道:

“老陈你少来这套!要交代遗言自己回去交代!老子还等着喝你闺女的喜酒呢!”

陈桐哈哈大笑,笑声中却带着几分悲壮。

敌军越来越近,已经能看清前排士兵狰狞的面容。朱梁军显然没料到岐国会主动出城迎战,阵型略显松散,但这丝毫不减其威势。

“稳住!”

刘知俊厉声喝道,

“等他们再近些!”

林远的手开始发抖。这不是他第一次上战场,但却是第一次面对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。死亡从未如此真实过,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岐王,见不到那些并肩作战的伙伴。

“放箭!“

随着刘知俊一声令下,数千支箭矢腾空而起,如乌云般扑向敌军。惨叫声顿时响彻原野,但很快被更多的喊杀声淹没。朱梁军如潮水般涌来,转眼就到了百步之内。

“杀!”

两股洪流轰然相撞,金属交击声、惨叫声、怒吼声瞬间爆发。林远扣动扳机,火铳喷出火舌,远处一名朱梁将领应声落马。他来不及查看战果,立刻拔出佩剑,迎上冲来的敌兵。

血花飞溅,生死一瞬。在这片混乱中,林远忽然明白了陈桐的话,这不是为了胜利的战斗,而是为了信念的坚守。每一刻的坚持,都是对身后那座城池、对那些等待奇迹的人们的一份承诺。

“为了岐国!”

刘知俊的吼声在战场上空回荡。

林远握紧染血的长剑,跟着大喊:

“为了岐国!”

这喊声如同星火,在战场上迅速蔓延开来。疲惫的岐国士兵们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,竟暂时顶住了朱梁军的攻势。

但所有人都知道,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。真正的血战,才刚刚开始。

刀刃砍进骨肉的闷响,惨叫,金属碰撞的尖啸。这些声音在林远耳中已经混作一片连绵不绝的嗡鸣。他的手臂机械地挥舞着,那把精钢长剑早已布满锯齿状的缺口,每一次劈砍都带起一串火星。

一个梁军士兵挺枪刺来,林远侧身避过,反手一剑削去对方半个脑袋。温热的血浆溅在脸上,他却连擦拭的力气都没有了,只是踉跄着扑向下一个敌人。

“杀!杀!”

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吼声,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
直到小腿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,林远才从厮杀的恍惚中惊醒。低头看去,皮甲不知何时已被刺穿,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血,将靴筒浸得湿透。

“什么时候,”

他喃喃自语,随即被背后一记重击打得向前扑倒。在落地的瞬间,他本能地翻滚避开随之而来的长矛,手中残剑顺势划过偷袭者的膝盖。

剧痛如潮水般涌来。林远单膝跪地,用剑撑住身体,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。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周围堆满了尸体,有梁军的红袍士兵,也有岐国的黑甲将士。血水渗入泥土,将整个战场染成暗红色。

远处,朱梁军阵中那顶金色华盖格外醒目。朱友贞正站在龙椅上,居高临下地俯瞰战场。即使隔着这么远,林远也能听到他那尖锐的笑声:

“岐国,不堪一击,哈哈哈!”

这笑声像刀子一样扎进林远心里。他挣扎着站起来,却因失血过多又跪倒在地。视线越来越模糊,耳边只剩下自己如雷的心跳声。

“就这样,结束了吗?”

林远看着手中那把几乎报废的长剑,苦笑着想。他还没看到改良火器上战场,还没兑现对岐王的承诺。

战场,永远比江湖残酷的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