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远突然听见枯枝断裂的脆响,五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从林间钻出。为首的脸上有道蜈蚣状的刀疤,手里豁口的柴刀还沾着暗红。林远瞳孔骤缩,他认得这种眼神,那是饿到极处的人才会有的绿光。
“小娃娃挺阔气啊。”
刀疤脸踢了踢老马的肚子,马儿惊惶地嘶鸣。另几人已围成半圆,腥臭的汗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。林远浑身发抖,余光瞥见有人腰间别着半截婴儿的襁褓。
“马归我,衣裳归你。”
刀疤脸舔了舔嘴唇,
“这小崽子够嫩,熬汤能出三碗油。”
“你们,你们吃人肉!”
“世道这么乱,这很平常,哎呀,可惜不是个女娃娃,不然,嘿嘿嘿。”
林远抄起路边的枯枝胡乱挥舞,却引得众人哄笑。刀疤脸突然劈手夺过木棍,反手抽在他腿弯。剧痛让林远踉跄跪倒,紧接着肩头一凉,锈刀砍进皮肉,他听见自己锁骨断裂的脆响。
“倒是本怪书。”
有人抽出他怀里的《天一功》,泛黄的书页在风中哗啦翻动。那汉子随手撕下一页擤鼻涕,其余纸页如枯叶散落在地。
血从伤口涌进眼睛,林远看见自己的血珠滴在书页上。突然,那些朱砂篆文仿佛活了过来,化作金线顺着血迹钻入伤口。剧痛中他浑身筋脉暴起,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吼。
林远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伤口处炸开,瞬间席卷全身。他的视野骤然染上一层血色,耳中嗡鸣如雷,仿佛有千万只毒虫在血管里啃噬爬行。
“啊——!!”
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,瘦小的身躯猛然弹起,五指如钩,一把扣住最近那汉子的咽喉。“咔嚓“一声脆响,喉骨粉碎,那人瞪圆了眼睛,连惨叫都未发出便软倒在地。
剩下几人骇然变色,刀疤脸举刀便砍,可林远的速度快得诡异,他矮身一窜,竟如野兽般扑到另一人背上,张口便咬住那人颈侧动脉。滚烫的血喷溅而出,林远却恍若未觉,反手一抓,生生将另一人的眼珠抠了出来!
“怪、怪物啊!!”
有人惨叫着想逃,却被林远一把拽住脚踝,猛地抡起砸向树干。“砰“的一声闷响,那人的脑袋如西瓜般爆裂,红白之物溅了满地。
刀疤脸终于崩溃了,柴刀“当啷“落地,跪着连连磕头:
“小爷爷饶命!饶。”
话音未落,林远已闪到他面前,小手如刀,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。
血淋淋的心脏还在跳动,被林远捏在掌心。他茫然地看着,突然一阵剧烈的反胃,“哇“地吐了出来。
“我,我做了什么?”
血腥味灌满鼻腔,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残缺的尸体。林远浑身发抖,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小手,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。他跪在地上干呕,直到胆汁都吐了出来,才勉强恢复一丝清醒。
“《天一功》”
他猛地想起那本书,慌忙爬向散落的纸页。所幸除了被撕下的一页,大部分未被损毁,他颤抖着收好,又强忍恶心,从尸体上摸出几串铜钱和一块干粮。
林远不敢再多停留,他爬上马背,狠狠一夹马腹。老马嘶鸣着冲上官道,林远死死攥着缰绳,指甲掐进掌心。
…
林远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。
他骑着一匹瘦弱的老马,从蜀国边境一路狂奔,身后是发了疯一般的玄冥教众。
“妈的,我都出了蜀国了,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怎么还能追上来?!”
林远用力抽打着马背,可这匹老马已经跑了两天两夜,嘴角都泛起了白沫。身后的追兵却像不知疲倦的恶鬼,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。
“小子站住!得罪了无常大人还敢跑?!”
“我又不是傻逼,不跑等死吗?!”
林远回头骂了一句,继续催马前进。
远处,凤翔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中。林远心头一喜,可就在这时,身下的老马突然发出一声悲鸣,前蹄一软,直接栽倒在地。
“卧槽!”
林远整个人飞了出去,重重撞在城门上,眼前一黑,昏死过去。
......
小弟弟,终于醒了?
一个悦耳的女声传入耳中。林远艰难地睁开眼,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俏脸。这是个才有十几岁的年轻女子,眉目如画,正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戳着他的脸蛋。
“被玄冥教的人追杀,偷了什么东西啊?”
女子笑吟吟地问道。
“我没偷东西。”
林远挣扎着坐起来,发现自己在间雅致的厢房里。
“那他们为什么追你?”
“因为,”
林远咽了口唾沫,
“我骂了他们的老大。”
“呦,哪个老大啊?”
女子来了兴趣。
“黑白无常。”
女子先是一愣,随即笑得花枝乱颤:
“说谎!就你这小娃娃能从那两个不人不鬼的家伙手里逃命?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林远苦笑道,
“按理说早该死了。”
女子收起笑容,仔细打量着他:
“那你为什么来凤翔?”
“渝州城全是他们的人,蜀国也是!”
林远擦了擦脸上的汗水,
“听说玄冥教不敢在岐国安插眼线,我只能逃到这里了。”
说着,他想起那匹累死的老马,声音低了下来。
女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
“哼哼哼,暂且信你。”
她站起身来,裙摆轻扬,
“好了,出去吧,我这里可不是收容人的地方。”
林远急忙下床:
“多谢姑娘救命之恩!不知姑娘怎么称呼?”
“我啊?”
女子回头冲他眨眨眼,
“就叫我梵音天吧,你呢。”
“小子林远。”
…
林远走在凤翔城的街道上。这里确实繁华,青石板路平整宽阔,两旁店铺林立,绸缎庄、酒楼、药铺、铁匠铺,吆喝声此起彼伏。街边小贩的蒸笼里冒着热气,肉包子的香味勾得他肚子咕咕直叫。
“这位小客官,刚出笼的肉包子,两文钱一个!”
卖包子的老汉笑眯眯地招呼。
林远摸了摸钱袋,终究没舍得买。他得先找个活计,否则坐吃山空,迟早要饿死。他先是来到一家酒楼。
“掌柜的,您这儿缺人手吗?我能跑堂、能洗碗。”
掌柜抬眼瞥了瞥他瘦小的身板,嗤笑一声:
“就你?怕是连盘子都端不稳吧?去去去,别耽误我做生意!”
他又去了布庄、药铺,甚至码头扛包的苦力堆,可得到的回应大同小异。
“凤翔虽没战乱,可也没余粮养闲人。”
“你这小身板,能干什么活?”
“走走走,别挡道!”
夕阳西下,林远蹲在街角,啃着干硬的馍饼。
“难道真要流落街头?”
他攥紧拳头,又想起《天一功》。自己都可能要饿死了,哪还有心情去学上面的东西,又不是学了武功就不用吃饭了,但是,要真的没有办法,只能去山里当野人了。
正发愁时,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。抬头望去,只见一群孩童围着一个告示板叽叽喳喳。林远好奇地凑过去,勉强从人缝中看到一张崭新的布告:
“岐王府招募杂役,包食宿,月钱五百文。”
“五百文!”
他眼睛一亮,挤进人群,一把扯下布告。
“喂!你小子干什么?”
有个大点的孩子推了他一把。
林远紧紧攥着布告,转身就跑。老马跟在他身后,蹄声哒哒,朝着岐王府的方向奔去。
…
“女帝,大概就是这样,他被玄冥教的人追杀,从那些人嘴里问出来一些事,阳叔子和龙泉剑,他兴许知道一些。”
“既然知道,阳叔子怎么可能放他走,只是被卷入其中而已,一个娃娃,不用多管,注意注意就好了,要是个好苗子的话,倒是可以培养一番。”
“岐王,那,那是个男娃娃啊。”
面前的岐王转过身来,他一身黑色王袍,精明又干练,额头处,有两点粉色的印记,只是,分明是岐王,却皮肤娇嫩,眉清目秀,乍一看,真是个人世间罕见的美男子。
“男娃娃就男娃娃,要是真的有潜力,我们岐国,也可以为将来有一份保障,比起通文馆和玄冥教,幻音坊的实力太弱了,到时,让他在岐王府里做事就可以了,不必加入幻音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