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秉权摆了摆手,示意耿秘书出去并把门带上。
当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时,那种压抑的寂静几乎让人窒息。
“李洋同志,你这是干什么?慌慌张张,成何体统!”
孙秉权沉声开口,试图先稳住局面,他用的是“同志”这个官方称呼。
李洋却仿佛没听见,他几步走到办公桌前,双手撑在冰凉的桌面上,身体前倾,眼睛死死盯着孙秉权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孙叔,救救我!”
孙秉权眉头紧锁,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,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:“李洋,冷静点!到底出了什么事?天塌不下来!有什么问题,组织上会搞清楚,你自己更要沉住气,不要走极端!”
他试图用官话和长辈的姿态先将李洋劝回去,至少,不能在自己这里出事。
“沉住气?孙叔,我怎么沉住气!”
李洋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,他猛地直起身,双手挥舞了一下,又无力地垂下,脸上露出一抹惨笑,“他们……他们放弃我了!李家……放弃我了!”
这句话如同惊雷,在孙秉权耳边炸响。
他敲击桌面的手指瞬间停顿,瞳孔微缩。
到了他们这个层级,非常清楚“家族放弃”意味着什么——那意味着所有的政治资源将被切断,意味着不会再有人为你说话,意味着你将成为一枚被丢弃的棋子,独自承受所有的风暴。
“你说什么?”
孙秉权的语气凝重无比,身体不自觉地前倾,“李洋,这话可不能乱说!”
“乱说?哈哈哈……”
李洋笑得比哭还难看,他掏出自己的私人手机,手指颤抖地点开一条信息,几乎是将手机摔在了孙秉权的桌上,“你看!这是我二叔刚刚发来的!让我自己‘好自为之’,让我不要牵连家族!孙叔,我在前面为他们拼死拼活,出了事,他们第一时间就把我撇清了!”
孙秉权迅速瞥了一眼手机屏幕,那条信息措辞谨慎,但其中的切割之意昭然若揭。
他心中巨震,知道事情已经彻底无法挽回。
李洋这艘船,不是将沉,而是已经被背后的力量亲手凿沉了。
房间内再次陷入死寂,只有李洋粗重的喘息声。
良久,孙秉权长长地叹了口气,那口作为省纪委书记的官气仿佛也随之泄去,他靠在椅背上,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,有惋惜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。
他换回了更显亲近的称呼:“李洋啊……你既然叫我一声孙叔,那孙叔今天就以长辈的身份问你一句,你接下来,想怎么做?”
“自首。”
李洋吐出这两个字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但眼神却奇异地变得坚定起来,“孙叔,我来你这里,就是来自首的。我把我知道的,我做过的,都交代清楚。争取……争取一个宽大处理。”
他知道,这是他现在唯一的,也是最后的生路。
向组织彻底坦白,或许还能保住性命,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。
若再负隅顽抗,等待他的只有万丈深渊。
孙秉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没有再劝。
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,按了一个键,语气恢复了纪委书记的威严和冷静:“小耿,通知第一纪检监察室主任,还有负责记录的同志,立刻到我办公室来。”
放下电话,他看向李洋,指了指旁边的沙发:“坐吧,在他们来之前,你可以先梳理一下。”
“三年前,宁安市新城区那块价值二十个亿的商业用地,我收了荣盛集团董事长王荣盛三千万美金,违规操作,将土地以底价批给了他。”
“去年,市里高速公路项目,我默许我的妻弟插手材料供应,以次充好,从中牟利超过五千万,我知道,但没管。”
“还有……”
李洋一条一条地交代着,时间、地点、人物、金额,清晰得令人心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