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钮祜禄·彦珠的目光，已经越过女儿的病情，投向了紫禁城的方向。
庄子上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过去了。
朝颜身上的痂盖完全脱落，只留下极浅淡的、几乎看不出的印记，皮肤很快恢复了以往的白嫩，甚至因灵泉的滋养更显莹润。
她活蹦乱跳，仿佛那场“天花”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感冒。
而钮祜禄·彦珠的忙碌，才刚刚开始。
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和决断力，他几乎已经确信了牛痘的价值。
但空口无凭，他需要确凿的数据。在朝颜“病愈”后没几天，他便动用手头银钱和关系，暗中找来了一批身份背景简单、自愿参与试验的人。
其中有庄户，有府里签了死契的下人，甚至还有几个无依无靠的乞儿。
过程是隐秘而紧张的。
彦珠亲自监督，让府医严格按照记录的方法，为这些人接种牛痘。
随后便是焦灼的等待。
结果令人振奋！
除了一位本就年老体弱、缠绵病榻的老人没能撑过去（彦珠已给予其家人丰厚抚恤），其余所有人，包括那几个才五六岁的稚童，都平安度过了感染期。
他们出现的症状，与朝颜当初如出一辙——发热轻微，出疹稀少，恢复迅速。
更重要的是，经过府医的反复验证，这些人在接种牛痘后，对真正的人天花病毒产生了抵抗力！
成功了！
真的成功了！
彦珠握着那份记录着详细过程的册子，手都在微微颤抖。
这不是普通的功劳，这是活人无数、功在千秋的壮举！
待朝颜将养得更加精神十足后，彦珠便带着全家，浩浩荡荡地返回了京城的府邸。
当晚，书房灯火通明。
彦珠心潮澎湃，字斟句酌，写下了一道极为详尽的奏折。
他将如何发现牛痘，如何试验验证，以及最终那近乎完美的结果，一一清晰陈述。
第二日朝会结束后，彦珠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，而是郑重其事地请求面圣。
乾清宫内，康熙皇帝接过梁九功呈上的奏折，起初神色平静，但随着阅读的深入，他的眉头渐渐挑起，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。
待到看完，他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身，来回踱了两步，难掩激动之色。
“彦珠！你所奏之事，可当真？！”康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天花，这个困扰了中原大地千年的噩梦，甚至他幼年时也曾深受其威胁，如今竟有如此简便有效的防治之法？
“回皇上，微臣不敢妄言！所有试验过程、人员名单、结果记录，皆在折子中列明，微臣愿以全家性命担保！”彦珠跪在地上，语气铿锵。
康熙深吸一口气，强压下翻腾的心绪，仔细询问起细节。
珠一一作答，并将“发现”的功劳，自然而然地提起了自己那年仅六岁的女儿身上。
“……小女顽劣，在庄子上玩耍时不慎触碰了病牛身上的痘疮，以致染病。微臣当时忧心如焚，谁知她病症极轻，远逊于寻常天花，数日便痊愈，几乎未留痕迹。微臣觉得蹊跷，这才着手调查试验，方知是那牛痘之故。”
康熙听完，朗声大笑，连日来因朝政琐事积压的郁气仿佛一扫而空：“好！好！爱卿，你这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！无心之举，竟立下如此奇功！有空了，朕可要见见这个小功臣！”
彦珠连忙叩首，谦逊道：“皇上谬赞了！此乃皇上洪福齐天，上天庇佑我大清，才借小女之手显此神迹。小女能得此机缘，已是天大的福分。”
康熙对彦珠这番不居功、懂进退的表现十分满意。
这可是名留青史的巨大功绩，换做旁人，怕是早已得意忘形。
他沉吟片刻，肃容道：“此事关系重大，在未经验证推广之前，需得严格保密。你且先回去，太医院不日便会派人与你接洽。至于封赏，待牛痘之功昭告天下之日，朕自会论功行赏，绝不亏待你钮祜禄家！”
“微臣遵旨！谢皇上隆恩！”彦珠心中大定，恭敬地退出了乾清宫。
回到府中，他将面圣情形告知家人，佟佳氏和后怕又骄傲地搂着朝颜，两个哥哥更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家妹妹。
朝颜心中暗笑，第一步，走得稳稳当当。
接下来的数月，在康熙的亲自督办下，太医院抽调精干力量，秘密而又高效地对牛痘进行了反复、大规模的验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