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下脉象……古怪至极,似枯木逢秋,非药石所能及……”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医颤巍巍地下结论,语气中充满了无力与困惑。
公主病危的消息,像一阵风般传遍了皇宫和朝野。
宫尚角抛下所有公务,日夜守在她的榻前。
他握着她的手,那手冰凉得让他心颤,他用温热的手掌一遍遍摩挲,却怎么也焐不热。
他看着她沉睡时依旧平静的容颜,一种巨大的、无法掌控的恐慌将他紧紧攫住。
“凝儿……醒醒……看看我……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从未有过的哀求。
洛朝凝偶尔会从昏沉中短暂清醒。
她看到儿子们红着眼眶跪在榻前,强忍着不敢哭出声,她努力对他们扯出一个虚弱的笑,想说“别怕”,却没什么力气。
她看到已成为太上皇的哥哥洛朝阳,不顾宫人劝阻,坚持坐在她床边,握着她的另一只手,那双曾经执掌天下的手微微颤抖着,眼中是沉痛与不解,她轻轻回握了一下,算是安慰。
宫远徵(已成为军医院院首)用尽了毕生所学,试了各种方法,却依旧阻止不了那生机的流逝。
最多的,她还是看到宫尚角。
他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冷硬和从容,只剩下疲惫和一种深切的茫然他固执地守着她,喂水擦身,事必躬亲,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什么。
洛朝凝(黎姿的灵魂平静地看着这一切)内心并无太多波澜。
她完成了任务,享受了过程,如今到了离场的时候,这些悲伤与不舍,是她选择离去必须付出的代价,也是这个世界真实情感的体现。
她甚至有些欣慰,有这么多人真心为她悲伤,证明她这数十年活得不算失败。
“尚角……”有一次醒来,她精神似乎好了些,声音虽轻,却清晰。
宫尚角立刻俯身靠近,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:“我在。”
“别……难过。”她看着他,眼神温柔而通透,“我这一生……很圆满,没什么遗憾了。”
她顿了顿,气息有些微弱,继续慢慢说道:“孩子们……都长大了,很好……你……要好好的……”
宫尚角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,他用力点头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。
洛朝凝对他笑了笑,缓缓闭上眼,又陷入了沉睡。
这一次“好转”,如同回光返照。
之后,她的状况急剧恶化,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,气息也越来越微弱。
在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。
窗外月色清冷,银辉洒满窗棂。
洛朝凝的呼吸变得极其轻缓,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。
宫尚角似有所感,猛地从浅眠中惊醒,扑到床边。
榻上的人,面容安宁,甚至嘴角还含着一丝极淡的、释然的微笑,仿佛只是沉入了美好的梦境。
但他握住的那只手,已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。
“凝儿?”
他轻声唤道,带着最后一丝侥幸。
无人回应。
只有窗外风吹过银杏树叶,发出的沙沙声响。
宫尚角僵在原地,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塑。
巨大的、无声的悲伤终于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,一滴滚烫的泪,猝不及防地滴落在她冰凉的手背上。
下一刻,公主府内外,丧钟敲响。
沉重而悲凉的钟声,划破了寂静的夜空,传遍了整个京城。
云安大长公主,洛朝凝,薨。
举国哀悼。
皇帝下旨,辍朝三日,天下素缟。
公主的一生被浓墨重彩地书写:尊贵无比,深得圣心,于国有功,福寿双全,晚年安享天伦,最终安然离世。她的葬礼极尽哀荣,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,百姓自发沿途跪送。
唯有最亲近的人,心中藏着那无法言说的哀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