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咬紧牙关,强忍着四肢百骸传来的、如同潮水般阵阵涌上的虚脱与剧痛,用几乎磨破的手肘和膝盖支撑着身体,一点一点地、艰难地爬到了祝龙的身边。
冰冷的骨碎硌得她生疼,但她浑然未觉,只是伸出颤抖不止、却异常坚定的手,紧紧地握住了祝龙那只冰冷刺骨、甚至隐隐还有些僵硬的手。仿佛要通过这无力的接触,将自己的温度与坚持传递过去。
“你醒了…太好了…真的…太好了…”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与如释重负的颤抖,短短几个字,却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,里面蕴含的情感重逾千钧。
祝龙的眼睫艰难地颤动了几下,似乎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需要对抗识海中的邪念撕扯。
他极其缓慢地、近乎一寸寸地转过头,那只恢复了一丝清明的右眼,目光先是落在阿兰那苍白如纸、憔悴不堪却写满了急切与关切的脸庞上,然后艰难地移向旁边——
那里,王石头和赵大锤如同两段被烈火焚烧过的焦木,无声无息地瘫倒着,魂体微弱得几乎要散入空气之中。
最终,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那枚被黑色石板流淌出的暗金流光温柔环绕、保护得安然无恙的青鸾晶壳之上。
那眼中,仿佛瞬间经历了无数的情绪起伏。
首先,是看到战友惨状时的钻心痛楚,如同一把锋利的剑直插他的心脏,让他无法呼吸。
接着,是对石婆婆和竹溪寨牺牲者的悲恸,如同一股汹涌的洪流,淹没了他的灵魂,让他感到无尽的哀伤。
然而,在这些痛苦的情绪之下,还有一种更为强烈的情感在涌动。
那是一种看到最重要的人和物尚且安好的、劫后余生的庆幸。
就像是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一丝曙光,让他的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焰。
但这种庆幸并没有让他感到轻松,反而让他背负起了一种更深沉的责任。
他知道,自己不能轻易放弃,必须活下去,去保护那些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人。
这种责任如同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肩上,让他喘不过气来。
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,如同一团乱麻,最终在他的眼底汇聚成一片深不见底的、压抑着风暴的暗海。这片暗海看似平静,却隐藏着无尽的力量和波澜,仿佛随时都可能掀起惊涛骇浪。
“这…里…”他极其艰难地试图开口,干裂的嘴唇翕动着,每一个音节的吐出,都仿佛在与无形的巨力抗衡,伴随着识海深处邪念因他意识清醒而发起的更疯狂的反扑与撕咬,让他额头和脖颈处的青筋剧烈地跳动起来,脸色呈现出一种痛苦与意志角力的扭曲。
“不…能…久…留…”他终于挤出了这四个重于泰山的字,随即猛地闭上眼,胸腔剧烈起伏,如同离水的鱼,对抗着那几乎要将意识再次拖入黑暗的剧烈痛苦。
阿兰重重点头,泪水模糊了视线,又被她狠狠擦去。她完全明白祝龙的意思。
八岐邪念虽暂时退去,但谁也不知道那恐怖的存在何时会卷土重来,或许下一刻,那巨大的蛇头就会再次从破洞中探入!
然而,让人始料未及的是,王直和徐海这两个如幽灵般纠缠不休的宿敌,竟然在关键时刻携带着那株散发出令人极度不安气息的【归墟草】如鬼魅般遁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