右边,是瑞阳家具厂,锯末和边角料堆在外面,只要没有厂里的人为难,大可去取。若有人为难,掏一支烟讨好一下,一般也能取一些走。河心村的外来人员,烧的都是锯末炉。
左边,是一间小卖部,最热销的是香烟和散装米酒。
也就十分钟,政军扛着一麻袋锯末,永强提着一瓶散装米酒,双双回到了木寮。
木寮很是简陋,也就是勉强能挡风遮雨。住了几天,跟包工头混熟了,永强就借回工具,再请来景生帮忙,和政军一道把木寮好生加固了一番,免得每个起风的夜里,木板总是“吱吱呀”作响,让人害怕、不敢闭眼。
周边都是同样简陋的木寮,但住的大部分是别的省份的人,语言不通的情况之下,一般很难产生什么交集。就算是语言不通,也不妨碍永强和政军从这些人身上学到一些生存技巧。比如说,顺几块大工地上的模板,搭一个简易的冲凉房和厨房;利用废弃砖头,砌一口够吃用的水池;空地上栽一点小葱、蒜苗、苦麦菜,省得还得花钱去买……
就算是永强和政军再怎么折腾,简陋的木寮勉强只是能住人,没有半点家的样子,更何谈家的温暖。
两人劳累了一天,填饱肚子才是王道。
工地管午饭,一荤一素一汤,吃饱了也就稍事休息,就得继续干活——此时,管饭的工地,一般都不允许尽情休息。
晚饭就不管了,各自回各自住处解决。
周边的木寮,有好些拖家带口的,所以就有一部分做工的人,回来就有一口热汤饭。而那些单身在外的,只好拖着疲倦的身躯,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了。
叶永强从未下过厨,这个“光荣而又艰巨”的任务,就交给了刘政军同志。怎奈刘政军同志也是一个二把刀,做的饭菜勉勉强强能够下肚而已。
晚饭一般不会见荤——首先,中午那餐饭,就有大肥肉可以吃了,虽说不能敞开了吃,但至少也能哄哄嘴巴;第二,热情的周景生夫妇,隔两三天都会邀请他俩去家里吃饭喝酒,每次都少不了能够见荤,最差也会炒一盘鸡蛋出来。也是出于这两点,永强和政军的晚饭,都是以素为主,最多也就是炒两个鸡蛋,好下酒。
来时,两人都带了不少家乡的干货和土特产,像是笋干、腌芥菜、干黄花菜等。他俩吃了大半个月,才消灭了一点点,干脆经常带一点给景生,算是投桃报李了。两人倒不稀罕这些东西,反而是景生夫妇如获珍宝一样。
今晚不一样了,两人是可以见荤的。
刚到这边的时候,两人熬了一些猪油,已经见底了,也就托梁秋英,到菜市场给买了一些猪板油回来。景生对他们热情,秋英也不见外,除了帮他们买了猪板油,还割了一块五花肉,都在厨房里挂着。
虽然简陋,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,但几块模板钉起来的简易厨房,还是挂了一把锁。这一把锁,可是“深刻”教训换来的。原来,简易厨房搭好之后,两人见厨房里没一样值钱的东西,也就没有想着要弄一把锁,结果也就一天的功夫,厨房里的东西被偷得干干净净的,连一把蒜苗也没有放过。两人经过这个“深刻”的教训,才想起买一把锁回来安上去。
政军洗了手,就钻进厨房熬猪油了。现在,永强倒是闲人一个,但他不好意思闲着,就把锯末灰掏了出来,认认真真地铺到葱苗上。他不会种地,这一点小葱还是秋英过来帮忙种下的。已经种下一个星期了,小葱已经冒出快两厘米的嫩芽出来。
永强蹲在小葱前,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从前——别说他不会种地,他的老婆刘丽凤也不会。丽凤嫁给他的时候,他还没有发迹,日子过得也不容易,在生下大儿子之后,老妈子也彻底没法下地干活了,生活把丽凤这个自小生活就优越的女人逼得屋里屋外都要操劳,慢慢地也就养得鸡鸭、勉强伺候得庄稼。还好,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,随着他开始发迹,他第一时间就把老婆孩子接到县城,一起吃香的、喝辣的去了。
现在,生活把他逼得远走他乡,为了省一点钱,他连小葱都种上了,个中滋味真是欲说还休。虽然心中百感交集,但他倒不认为这是一种凄苦,反倒是生活的一种磨砺,一如多年前他从平庸、贫穷到发迹。
思绪,很容易多出一些思念的情愫,不知不觉之中,永强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至亲。换个角度讲,他也等同于抛下老婆孩子,来到遥远的地方寻找一个未知的梦。这边,他每天都要承受疲惫和酸疼,可想而知的是他的丽凤,也要承受很多、很多,辛苦、劳累、煎熬,甚至要比他多出一些牵挂和思念。
成行之前,永强也曾考虑过,或许他不必千里迢迢地跑到这个陌生的地方,苦茶坡的一亩三分地也不至于让他一家老小饿死。实在不行,他也可以到山下找一份工,至少每天都可以回到家里,陪伴着老婆孩子。可是,就像是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召唤他,驱使他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家乡,离开了老婆孩子,只为寻一个未知的梦……
然而,这里会是他梦开始的地方吗?他能够在这里找到东山再起的机会吗?他可以实现把老婆孩子接到身边的心愿吗?
一切的一切,从现在的境地来看,只能是一个未知数。能有一个好的开始就不错了,此时过多地思考未来,反而容易让人烦躁。
他从平庸、贫穷走来,最风光的时候,一场变故让他彻底地没落了,这种大起大落,恰好让他多了一种淡然的心态,所以他可以从容地应对身份的转变,也可以欣然地接受疲倦与凄苦,只为了等一个机会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