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这几句话,德安终于确定村里是真的决定将碾米厂转包出去了。他躲在门外,想听一听里面还会说些什么。
文明接上弟弟的话,说:“前段时间不是维修过电路吗?电线和电表都换了新的,这也得算上。整个碾米厂就按两千元整作价,争取在春节前转包出去,好尽快把钱拿给叶国清。”
这就等于叶文明拍板决定了。
里面传出了划火柴的声音——兄弟俩都是大烟枪。
过了一会儿,文联又说:“如果碾米厂转包出去了,那要如何安置叶德安?他的碾薯机又要怎么处理?”
德安把耳朵贴到了门板上。
文明带着火气,骂道:“还能怎么办?直接叫这混小子滚蛋就是!碾薯机是这混小子自己要买的,要怎么处理是他的事情,我吃饱了撑着,还管他那么多!”
不仅语气很强硬,而且话也很不好听,把德安气得咬牙切齿的。
文联又说:“我们是不必在意德安这混小子,但永诚那边……我们总不好不给他留一点面子吧!”
文明没有回话。
门外的德安心里很是清楚,虽然这一段时间他和文明闹得不可开交,但文明始终是嘴上叫得厉害,并没有采取什么实际措施,基本上是看在他爸叶永诚的面子上。他也清楚,随着碾米厂转包的事情拍了板,他的问题总要解决,到时候他爸的面子也未必顶事。
就在这时,有人往村部走来,德安怕被人发现,赶忙转身离开……
办公室里。
“你打算把碾米厂转包给谁?”文联见他哥不说话,就换了一个问题。
文明还是没有回话。
文联张嘴想说什么,但没有说出来。
看到文联欲言又止的样子,文明就知道他又在打碾米厂的主意。前不久,他向文联提及要把碾米厂转包出去的时候,文联就明里暗里表示感兴趣。不过,文联家里的情况很差——文联的小儿子自小染了怪病,看病买药就像一个无底洞,以致拖累了整个家,文联跟本没有那个能力将碾米厂转包下来。
文明估算得到,弟弟是指望着他给出本钱。
要说这事吧,作为亲兄弟,富哥哥帮一帮穷弟弟,本是天经地义、无可厚非。而且,这些年弟弟一直是鞍前马后、出谋划策,帮他解决了不少村里的难缠事,可谓是他的左膀右臂。只不过,转包碾米厂的本钱不是一笔小数目,他叶文明才不愿去做这种占不到什么好的事情。如果能先欠着这一笔钱也还好说,但这一笔钱作为赔偿款急着交给叶国清,定然是不能先欠着。再说了,他老婆吴红菱与弟弟、弟媳都合不来,她肯定是坚决不会同意的。
兄弟、兄弟,自己顾自己——精明而又小气的叶文明,赶紧掏出一份文件假装看着,免得弟弟又把这件事情提出来。
文联看在眼里,当即就明白情况了。他有一些失望,但也不是很失望——兄弟早已分了家,况且他哥对内从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……
另外一边。
碾米厂即将转包出去的事情得到了证实,再加上知道了底价,叶德安不禁信心大增。他回家把早饭吃了,加了一件大衣,就出门往碾米厂走去。
今天的天气不错,有明媚的阳光,总算驱走了些许冬日的寒冷。叶德安的心情也不错,哼了几句地方小调,昂首挺胸地走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。世事难料,就在几个月前,他还只是一个只能在田地里刨食的土农民,却摇身一变成为了碾米厂的操作员,真可谓是时来运转。现在,有了弟媳的支持,真可以说是再次时来运转,使得他的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,有人和他打招呼,他都开始把脑袋抬高几度了。他骄傲地认为,在眼下的苦茶坡,他已经称得上是一号人物了,哪怕目前尚欠真正地把碾米厂转包下来。
碾米厂外面聚着一群麻雀。冬天一到,田地里没有吃的,把这群贪嘴的东西饿得叽叽喳喳、到处寻食。碾米厂里里外外总有一些散落的谷子或者米糠,就把这一群东西给吸引来了。
骄傲的德安把门打开,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大群麻雀。原来,这些麻雀瞅准一扇关不上的木窗,钻进碾米厂找吃的来了。一见有人进来,麻雀顿时扑腾乱飞。有些灵敏的,迅速地从窗子飞了出去;有些直接擦着德安的身体从门口飞走;还有几只又笨拙又胆小的,只能在碾米厂里跟无头苍蝇一般乱飞乱撞。
德安打开两扇木窗,好让这些东西飞出去,免得拉一地鸟粪,还得他去收拾。随后,他拿来羊角锤和钉子,准备修理那一扇关不上的木窗。
木窗是前天夜里被人弄坏的,据说是大傻干的好事。
这一大早的,不会有人来碾米。德安这么大早过来,除了要修木窗,屋顶上几处瓦片坏了的地方,也得找新瓦片换上。
由于这一所老宅是四房集体所有,大家都没有爱护,尤其是一些猴孩子,总爱往屋顶上扔石头或者土块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