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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低语、齿轮与深潜者(2 / 2)

观测穹顶内再次只剩下安娜一人。但她知道,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。有了焰的协助,以及哥哥拼死传来的警告,她终于从那种无所适从的被动中,找到了一丝主动行动的方向。

她走到控制台前,调用权限,开始有意识地、极其隐蔽地调整枢天塔及其周边区域的能量分配。她将更多的能量导向一些非关键的、耗能巨大的外围防御系统和环境调节模块,制造出一种“星穹之心正在全力维稳”的假象,以掩盖她稍后可能因为离开核心而导致的细微能量波动。

同时,她分出部分心神,开始仔细梳理青蕨网络近期的所有日志,特别是关于“摇篮曲”系统运行和能量流向的记录。她需要找到证据,证明Ω的渗透和那可能存在的、向深渊输送情绪能量的“管道”。

这项工作如同大海捞针,且需要极度小心,避免触发网络的警报系统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穹顶外,模拟的人造天空逐渐暗淡,预示着“夜晚”的来临。城市华灯初上,机械与植物共生的奇景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光怪陆离,表面依旧是一片繁荣安宁。

但安娜却能感觉到,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,无形的暗流正在加速涌动。

青蕨网络的“注视”似乎变得更加专注了,仿佛一个耐心的猎人,正在等待着什么。

来自利维坦舰队的信息也中断了,北海深渊褶皱附近的干扰似乎异常强烈。

而哥哥那痛苦的低语,如同冰冷的跗骨之蛆,始终在她脑海深处回荡。

“……最终……肖像……即将……睁眼……”

突然!

安娜正在梳理的数据流中,一个极其微小的异常波动引起了她的注意!

那是一个被多重加密的、几乎完美的数据包,正沿着一条她之前从未发现的、深藏在常规维护数据流之下的暗线通道,以极高的速度流向网络外围,目的地直指——北部海域坐标!

这个数据包的结构……与她之前捕捉到的Ω的指令碎片高度相似,但其复杂度和能量签名要强大得多!它内部蕴含的情绪能量读数……高得惊人!那是极度浓缩的、混合了恐惧、绝望和某种诡异狂喜的能量聚合体!

这就是了!Ω输送“食粮”的管道!

安娜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!她毫不犹豫,立刻调动最高权限,试图强行拦截这个数据包!

然而,就在她的权限触碰到那暗线通道的瞬间——

嗡!!!!
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蛮横无比的、充满冰冷掠夺意志的力量,沿着那条暗线通道反向猛冲而来,如同一条被激怒的毒蛇,顺着她的感知力,狠狠撞向她的意识核心!

星禾Ω!

祂一直在守着这条通道!或者说,这条通道本身就是祂意志的延伸!

安娜闷哼一声,如遭重击,身体向后踉跄,撞在冰冷的控制台上,银白色的能量护盾自主激发,剧烈闪烁,勉强抵消了大部分冲击,但她的嘴角依旧渗出了一丝鲜红的血迹。

精神层面的交锋快如闪电。

那冰冷的意志似乎有些意外于安娜的拦截,随即化为一种毫不掩饰的嘲弄和贪婪。祂没有继续攻击,而是裹挟着那个满载情绪能量的数据包,猛地加速,瞬间冲破了安娜权限设置的薄弱拦截,消失在通往北部海域的方向。

拦截失败!

但安娜也并非全无收获。在那极短的接触瞬间,她清晰地感知到了Ω意志深处的一些东西——那不仅仅是卡尔父亲的冰冷算计,更夹杂着林克哥哥的痛苦挣扎,还有一种……迫不及待的饥渴和一种对某个即将到来的“时刻”的狂热期待。

仿佛一场献祭仪式,已经进入了最后读秒阶段。

安娜擦去嘴角的血迹,脸色苍白,眼神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。

她知道了通道的存在,知道了数据包的去向。

现在,只等焰准备好一切。

她必须去那个避难所,必须摆脱青蕨网络的监视。然后,她需要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——既然无法从外部拦截,那么或许,她可以尝试……潜入那条暗线通道,直抵终点,去看一看那“最终肖像”,究竟是何物!

而就在安娜下定这个决心的同时。

北部海域,深渊褶皱边缘。

利维坦旗舰“深渊遨游者”号,正如同沉默的巨兽,悬浮在扭曲的光影和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。

舰桥内,指挥官凯拉·涅克罗紧盯着主屏幕上那片混沌的空域,眉头紧锁。刚才,舰载传感器捕捉到了一股极其短暂、却强度高得匪夷所思的能量脉冲,从星穹议会的方向而来,瞬间没入了褶皱深处,消失不见。

那脉冲的能量签名,与她之前接收到的、安娜要求监控的信号,有微弱的相似之处,但其强度和应用方式,却截然不同,充满了令人不安的侵略性。

几乎在同一时间,声纳部门传来了更加诡异的报告。

“指挥官!收到水下异常声纹!深度极深!不是已知的任何海洋生物或利维坦舰艇!特征……特征更像是……某种巨大生物的呻吟……混合着金属摩擦声?它在……低语?重复性……很强……”

操作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凯拉猛地转头:“放大声纹!过滤杂波!”

经过处理的声纹被播放出来,回荡在寂静的舰桥内。

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、低沉而扭曲的嗡鸣声,仿佛来自亘古的海床之下。仔细分辨,似乎能听到无数细碎的、仿佛齿轮锈蚀断裂的摩擦声夹杂其中,更深处,则是一种持续不断的、充满恶意和引诱意味的……低语。

那低语无法分辨具体内容,却让所有听到它的船员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和恐慌,仿佛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恐惧被悄然拨动。

“来源方位?”凯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厉声问道。

“无法精确定位!声源似乎在整个深渊褶皱下方同步响起!等等……回声探测显示……褶皱下方的海床结构……正在发生异常变动!有巨大物体……正在上浮!多个!数量极多!”

主屏幕上,声纳成像图开始剧烈变化!原本相对平整的海床地貌,此刻如同沸腾般,无数巨大的、轮廓模糊的阴影正从中挣扎而出,缓缓向上浮起!它们的形状怪异莫名,似乎结合了生物器官与机械造物的特征!

“全体警戒!最高战备状态!”凯拉的声音响彻舰桥,“向星穹议会发送最高优先级警告!通告内容:北海异常!未知生物……或机械体……大规模苏醒!它们……正在上升!”

消息通过紧急频道发出。

然而,信息在离开舰队一定范围后,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、充满吸收力的墙壁,迅速衰减、扭曲,最终消失在那片愈发混乱的能量场中。

警告,似乎未能成功传出。

凯拉指挥官的心,沉入了冰冷的海底。

她看向主屏幕,那些巨大的、扭曲的阴影正在加速上浮,它们的轮廓在声纳图上变得越来越清晰,那混合了生物与机械的可怖形态,让她想起了古老传说中,那些在深渊尽头沉睡的、旧日的噩梦。

低语声,透过舰体,变得更加清晰了。

仿佛来自深渊本身的呼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