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一次从梦魇中挣脱,卓耀喘着粗气望向窗外,天边还是一片墨黑,离天亮尚早。
背的寝衣早已被冷汗浸透,黏腻地贴在身上,再也睡不着了。
他索性起身,唤来值夜的小二,多塞了一角碎银,哑着嗓子吩咐:“去,烧些热水来。”
仔仔细细地沐浴了一番,热水稍稍驱散了骨子里的寒意,但心头那块石头却丝毫未移。
他就这样披着外袍,在窗边的椅子上枯坐到天色渐明,才拖着步子下了楼。
宋时愿已在楼下用早膳,抬眼见到卓耀,眉头微蹙:“二哥,你脸色怎么这么差?昨晚没睡好?”
卓耀下意识想扯个笑容,却只挤出一个大大的哈欠,眼下两团乌青。
“这么明显吗?”
宋时愿没再多问,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:“这是清心丸,凝神静气的,吃一颗会舒服些。”
卓耀接过,倒出一粒散发着褐色丸药,依言和水服下。
一股凉意顺着喉咙滑下,头脑似乎清明了几分。
为了不引人注目,宋时愿也让天应换上了一身寻常商贾的棉布衣衫,收敛了那身出尘气度。
乍一看,像是个跟着东家出行的账房先生。
客栈门外,成昌早已恭候多时。
见到卓耀出来,他立刻迎上前,躬身行礼:“少主!庄主已吩咐庄内上下洒扫庭除,备好宴席,就等您回家了!请上马车!”
卓耀心下狠狠翻了个白眼。
回家?
怕是回阎王殿吧!
自从知道了那以命换命的歹毒算计,他看这成昌那张看似恭敬的脸,都觉得
强压下心头的厌恶和怒火,卓耀只从鼻子里冷冷地“嗯”了一声,看也没看成昌,径直掀帘上了马车。
成昌对卓耀这副冷淡态度早已习惯,只当是少主脾性骄纵,并未察觉异样,麻利地安排车马启程。
马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行驶。
千鹤庄早年是靠开采附近山中的一种稀有矿石起家,积累下泼天富贵。
后来朝廷将重要矿脉收归官营,上一代老庄主便果断将巨资投入组建商队船行,走南闯北,同时借此网罗人手,将双坡山经营得铁桶一般,俨然一方土皇帝。
虽说到卓耀生父这一代,生意声势已不如祖辈显赫,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家底依旧雄厚得惊人。
马车行至半山腰,缓缓停住。
宋时愿微微掀开车帘向外望去,只见前方豁然开朗,一座庄院映入眼帘。
青石牌楼庄严肃穆,正中凿刻着“千鹤庄”三个鎏金大字。
牌楼之后,灰瓦白墙,飞檐斗拱,依山势而建,一眼望不到尽头。
这里,便是入口了。
宋时愿透过车窗,打量着那庄院门楣,看着卓耀,低声打趣道:“有一说一,二哥,看这排场,你还真是个富二代的命啊。”
卓耀扯了扯嘴角,却没什么笑意:“妹妹可别取笑我了。这儿的金山银山,只怕我有命认,没命享。”
他倒是不怎么怕他们使阴招,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。
怕就怕……万一动起手来,刀剑无眼,伤到了宋时愿。
那回去之后,闲王可不止是拧下他的脑袋那么简单了,怕是得把他拆了骨头熬汤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