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母那近乎崩溃的逃离,像最后一根稻草,压垮了我心中所有摇摆不定的犹豫。
恐惧不再是模糊的预感,它有了具体的形状——那是周母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惶,是那扇紧锁的书房门,是周宇日渐空洞的眼神和平庸的躯壳。
我不能等了。等待,意味着眼睁睁看着真正的周宇,在我看不见的地方,被一点点吞噬、替换,最终沉沦于那寓言中所说的“永恒的平庸与沉寂”。
我必须主动出击,必须找到证据,揭开覆盖在真相之上的那层恶意的薄纱。
目标很明确:那间锁着的书房,以及周宇提到“处理旧东西”时,那一闪而逝的异常。
但直接闯入他家显然不现实。
我需要一个机会,一个他不在家,并且我能确定他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的机会。
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增加与周宇的联系频率,信息、电话,内容多是寻常的关心和闲聊,但每一次,我都会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行程。
“周末有什么安排?要不要出来看电影?”
“新工作室忙不忙?晚上加班吗?”
“最近天气不错,有没有计划短途旅行?”
我的问题看似随意,实则都在编织一张关于他时间规律的网。
他依旧用那种温和、平静的语气回应着,对我的“热情”似乎并未起疑。
这反而让我更加确信,这个“周宇”在情感感知和人际洞察上,比真正的周宇迟钝了许多。
机会在一个周四的傍晚降临。他主动发来信息:
【晚上临时有个客户要见,估计挺晚结束。本来还想找你吃饭的。】
心脏猛地一跳。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手指飞快地回复:
【没事,工作要紧。约的哪儿啊?别又喝酒。】
我故意用熟稔的、带着点埋怨的语气,试图降低他的戒心。
【不远,就公司附近那个‘蓝调’咖啡馆。不喝酒,谈事情而已。】
“蓝调”咖啡馆,我知道那里,环境安静,确实适合谈事,而且距离他家和我家都有相当一段距离。
这意味着,他至少有两到三个小时无法突然折返。
就是现在。
我没有立刻动身。强烈的负罪感和窥探挚友隐私的自我厌恶感,像潮水般冲击着我的理智。
我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,脑海中两个声音在激烈争吵。
一个声音在警告:林宴,你在做什么?跟踪?非法入侵?如果一切都是你的妄想呢?如果周宇只是真的变了,你这样做会彻底毁掉你们的友谊!
另一个声音,冰冷而清晰:友谊?那个和你一起笑闹、共享秘密、膝盖上有疤的周宇,可能已经不存在了!你是在救他!那本寓言书,他母亲的眼神,消失的疤痕……这些难道是巧合吗?
最终,对真相的渴望,以及对那个可能正在黑暗中消逝的挚友的担忧,压倒了一切。
我换上一身深色的、不起眼的衣服,戴上帽子和口罩,看了一眼窗外渐渐沉下的夜幕,像一滴墨水融入黑暗,离开了家。
我没有直接去周宇的公寓楼。那样太显眼。
我先去了他提到的“蓝调”咖啡馆。隔着落地的玻璃窗,我果然看到了周宇的身影。
他坐在一个靠里的卡座,对面是一个穿着西装、看起来像是客户的中年男人。
两人面前放着咖啡,正在交谈。
确认了他短时间内不会离开,我立刻转身,拦了一辆出租车,报出了周宇公寓的地址。
心跳如擂鼓。
一路上,我紧握着口袋里的钥匙——那是很久以前周宇给我的备用钥匙,为了方便我偶尔帮他喂猫或者取东西。
他养的那只叫“元宝”的胖橘猫,在他频繁加班出差时,基本都是我在照顾。
后来,随着他一次次辞职,变得越来越“宅”,我很久没用过这把钥匙了,他甚至可能都忘了这回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