费神。没用。
这两个词像冰锥一样刺进我心里。
那个曾经视设计为生命呼吸的人,现在认为它“费神”、“没用”。
我低头吃着饭,味同嚼蜡。目光扫过客厅,忽然定格在墙角的一个行李箱上。
那不是他常用的那个昂贵的国际品牌行李箱,而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、甚至有些旧的箱子。
“你要出差?”我问道。
周宇顺着我的目光看去,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,快得几乎让我以为是错觉。
“哦,不是。”他语气自然地回答,“整理些旧东西,有些用不着的,准备处理掉。”
处理掉?
我心里一动。处理掉什么?
是处理掉……属于“真正周宇”的,那些与现在这个“平庸”版本格格不入的痕迹吗?
饭后,我借口参观他新买的蓝牙音箱—一个我绝不会认为周宇会买的廉价品牌,在他家里慢慢踱步。
卧室的门虚掩着,我瞥见里面床铺有些凌乱,床头柜上放着一本……成功学畅销书。
我的心沉了下去。周宇以前最鄙夷的就是这类书籍。
当我经过书房时,发现门紧闭着。我下意识伸手去拧门把手——锁着。
“书房怎么锁了?”我回头问正在厨房收拾的周宇。
他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,随即转过身,用湿漉漉的手擦了擦围裙,脸上依旧是那温和的笑容:“哦,里面有点乱,堆了不少杂物,没什么好看的。等你下次来,我收拾好了再请你参观。”
他的解释合情合理,笑容也无懈可击。
但那一刻,我几乎可以肯定——他在撒谎。
那间书房,曾经是周宇的圣殿,里面存放着他最珍贵的设计手稿、建筑模型和专业书籍。
他从不允许那里“有点乱”,更不会将它锁起来,拒绝我这个最好的朋友进入。
一种冰冷的战栗感顺着我的脊柱爬升。
寓言里说,惰灵会模拟、复制宿主,但无法完美继承其全部核心。
眼前这个周宇,他能模仿周宇的言行举止,能维持基本的社会关系,但他无法真正理解周宇对设计的热爱,无法延续周宇那些独特的习惯和品味,甚至……他需要将那些与现在这个“平庸”设定不符的、属于真正周宇的“证据”隐藏或处理掉。
锁着的书房,那个普通的行李箱,或许就是关键。
怀疑的种子,已经破土而出,长成了带刺的荆棘,紧紧缠绕着我的理智和情感。
我看着在厨房忙碌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,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念头在心中形成:
我必须知道,那扇锁着的门后面,到底藏着什么。
我必须知道,真正的周宇,到底还在不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