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跟着她们走过去。伴娘服是统一的款式,挂在衣架上。两件浅香槟色的及膝小礼服,设计简约大方,剪裁考究,面料带着细腻的光泽。确实很漂亮,也符合高档婚礼的格调。
“姐夫亲自定的款式和颜色哦!”陈晚拿起一件,在自己身上比划着,眼睛亮晶晶的,语气里满是骄傲,“他说这个颜色最衬肤色,也最配蔓蔓姐的主纱!姐夫真的好细心,连这种小事都亲自过问,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!”
她又开始了对秦昀的赞美模式,仿佛他做的不是选件衣服,而是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壮举。
苏蔓只是呆呆地站着,任由陈晚拿着礼服在她身前比划,像个没有知觉的衣架子。她的眼神依旧飘忽,对陈晚的赞美和对礼服的款式都毫无反应。
我拿起另一件伴娘服,触感冰凉顺滑。“秦先生费心了。”我客套了一句,目光却忍不住落在苏蔓被陈晚紧紧挽着的胳膊上。
陈晚的动作很亲昵,但那份亲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“主导”意味。而苏蔓,她非但没有依靠或回应这份“亲密”,身体反而显得更加僵硬和被动,仿佛被一股力量强行固定在那里。
“那是必须的!”陈晚理所当然地说,“姐夫说了,蔓蔓姐以前太迷糊啦,什么事都做不好,反应也慢半拍,让人操心。现在有姐夫照顾她,什么事都替她安排得好好的,我们大家都放心多了,对不对蔓蔓姐?”
她侧头看向苏蔓,笑容灿烂,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好事。
苏蔓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,依旧沉默着。她的嘴唇抿得更紧了,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但交叠在小腹前的手指,却无意识地用力绞紧了衣角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,刺了我一下。
迷糊?反应慢?需要被“照顾”到失去所有自主反应?
陈晚这番看似关心的话,像一层甜蜜的糖衣,包裹着一种令人不适的“定义”和“剥夺”。她口中的“放心”,更像是对苏蔓现状的一种“盖章认证”——她这样很好,被安排得很好,不需要改变。
“来,蔓蔓姐,林宴姐,我们去试试!”陈晚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苏蔓的僵硬和我的沉默,一手挽着苏蔓,一手热情地拉着我的胳膊,就要往更衣室推。
就在这时,苏蔓脚下似乎绊了一下,身体猛地向前倾去。她下意识地想伸手扶住旁边的衣架,动作却带着病态的迟缓。
“小心!”我和陈晚同时出声。
陈晚的动作比我快得多,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,瞬间松开了挽着我的手,两只手用力地、稳稳地扶住了苏蔓的双臂,将她牢牢地固定在原地。那动作迅捷、有力,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精准,完全不像她平时表现出来的活泼随意。
“哎呀蔓蔓姐!你看你,还是这么不小心!”陈晚的语气带着嗔怪,但扶住苏蔓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,反而收得更紧了些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“姐夫说了你现在身体要格外当心!走路要慢点,看稳了再走!要听话!”她的声音提高了些许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提醒,那口吻……竟然隐隐带着几分秦昀的影子。
苏蔓被她牢牢地扶着,像个犯了错被当场抓住的孩子,头垂得更低了,身体微微颤抖着。她张了张嘴,最终只发出一个细若蚊呐的声音:“……知道了。”
这一幕发生的太快,结束得也太快。陈晚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活泼热情的样子,仿佛刚才那瞬间的严厉和掌控力只是我的错觉。
“好啦好啦,没事了!走走走,试衣服去!”她重新挽起我和苏蔓,但这次,我清晰地感觉到,她挽着苏蔓的那只手臂,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力道。
在走向更衣室的几步路里,我侧目看着陈晚那洋溢着青春活力的侧脸,看着她对苏蔓那看似亲昵实则充满主导意味的“照顾”,看着她提起秦昀时眼中那近乎盲目的崇拜光芒……再联想到秦昀对她那份显而易见的“纵容”……
一个冰冷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我的脑海:
这个活泼热情、小有姿色的表妹陈晚,她对苏蔓的“亲密”和“照顾”,她对秦昀的崇拜和服从……这一切,似乎并非简单的亲情使然。
她更像是一个……被精心挑选、被深度认同、甚至可能被某种方式“塑造”过的……助手?监督者?是这个无形控制体系中,一个极其重要且忠诚的组成部分。
她挽着苏蔓的手,亲昵地走向更衣室的身影,在我眼中,不再仅仅是姐妹情深,更像是一个看守,正押送着她沉默的囚徒。而那个囚徒,我曾经的同事苏蔓,她的世界里,似乎只剩下“听话”这一个选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