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机械地清洗着,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宋清看到伤痕时那瞬间变脸的眼神——那不是意外,不是震惊,而是一种“果然如此”、“终于来了”的了然和……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兴奋?
洗过澡,换好衣服,我如同奔赴刑场般走出浴室。客厅里,宋清坐在沙发上,手里翻着一本财经杂志,姿态闲适。那杯牛奶还放在原位。
“喝了。”他没有抬头,语气平淡无波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。
我看着那杯白色的液体,胃里熟悉的排斥感再次翻涌。这一次,不仅仅是对宋清,似乎对这杯他经手的牛奶,也产生了强烈的生理性厌恶。
“我…我胃不舒服…喝不下…”我小声说。
宋清终于抬起头,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脸上,那眼神深不见底,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。“医生开的药,必须喝。”他放下杂志,站起身,走到我面前,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,将我完全笼罩。“要我喂你吗?”
他靠得很近,那股雪松的气息混合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,让我几乎窒息。胃里翻江倒海,手臂伤痕灼痛加剧。我知道,我没有选择。
我颤抖着手端起牛奶杯,闭上眼睛,屏住呼吸,如同饮鸩止渴般,将那温热的、带着淡淡腥甜的液体一饮而尽。液体滑过喉咙的瞬间,强烈的恶心感几乎冲破压制。
宋清满意地看着空杯,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、近乎安抚的微笑。“这才乖。去睡吧,你需要休息。”他抬手,似乎想习惯性地揉揉我的头发。
我猛地后退一步,如同受惊的兔子。
他的手停在半空。空气再次凝固。
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,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、无波的寒潭。他没有说话,只是收回了手,转身走向书房。“晚安。”门轻轻关上,隔绝了他最后的身影,也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我逃回卧室,反锁门,扑倒在床上,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。牛奶在胃里像一块沉重的、冰冷的石头,不断诱发着恶心感。手腕和手臂的疼痛交织着,提醒着今晚发生的一切。
疲惫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,意识在恐惧和不适中渐渐模糊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坠入了混乱而诡异的梦境。
不再是黑暗,而是一片弥漫着浓重血腥味的、昏黄摇曳的光线。像烛火,又像即将熄灭的油灯。
我站在一个极其压抑、极其古老的空间里。粗糙的石墙,低矮的穹顶,空气里弥漫着灰尘、腐朽的木头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。墙上似乎刻着一些扭曲的、无法辨认的图案,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蠕动的阴影。
一个破败的、布满灰尘的神龛或祭坛立在正前方。上面没有神像,只散落着一些早已干涸发黑、看不出形状的污渍。
而祭坛中央,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。
是我从青石镇带回来的那枚残缺的、冰冷的金属薄片!
它不再是死物!在梦境昏黄的光线下,它散发着一种幽幽的、暗绿色的、仿佛来自幽冥的微光!薄片上那些模糊扭曲的纹路此刻变得无比清晰,如同活物般在金属表面缓缓蠕动、流淌!它们纠缠着,盘旋着,最终汇聚向中心那个微小的、凹陷的点!
那个点,像一只闭合的、邪恶的眼睛!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恶心感攫住了我!比面对宋清时强烈千百倍!我想逃离,双脚却像被钉在地上!
就在这时,祭坛后面、那浓重的阴影里,传来了声音。
不是人声。是……两个极其相似的、痛苦的、充满怨毒和诅咒的嘶吼!如同野兽濒死的哀嚎,又像厉鬼不甘的尖啸!它们重叠在一起,互相撕咬,互相诅咒!
“诅咒……血脉……”
“背叛……禁锢……”
“至死……方休……”
“爱欲……秽涌……”
破碎的、充满恶意的词句,伴随着那非人的嘶吼,如同冰冷的毒液,强行灌入我的脑海!
“呃啊——!”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!心脏狂跳如雷,仿佛要冲破胸腔!冷汗浸透了睡衣,粘腻冰冷地贴在身上。喉咙口那股强烈的呕吐感达到了顶峰!
“呕——!” 我捂住嘴,剧烈地干呕起来,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恶心而剧烈颤抖!
梦境中那血腥的场景、那蠕动的金属纹路、那重叠的怨毒嘶吼……清晰得如同刚刚亲历!那枚金属薄片中心凹陷的“眼睛”,仿佛还在黑暗中幽幽地盯着我!
胃里的翻腾稍稍平息,我靠在床头,大口喘着粗气,浑身冰冷。就在这时,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黑暗的房间。
书桌的方向,那个被我藏在背包最隐秘夹层里的位置……
一点极其微弱、极其诡异的……幽绿色光芒,正透过背包的布料缝隙,一闪……一闪……
如同梦境中,那枚金属薄片在祭坛上散发的……幽冥之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