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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毛茸茸的诅咒与洁癖的囚笼(1 / 2)

楔子

林宴的世界,被消毒水的壁垒严密守护。

严重的洁癖是她对抗污浊现实的铠甲,也是隔绝温暖的冰冷囚笼。

她渴望毛茸茸的慰藉,却又对潜藏的细菌与“肮脏”恐惧至深。

每当夜幕降临,林宴的意识便被迫体验拥挤笼舍的污浊、动物本能的驱使,以及……黑暗中那双无处不在的、幽绿竖瞳的冰冷审视。

这并非噩梦,而是比噩梦更恐怖的现实。

白天,她是被洁癖囚禁的孤岛;夜晚,她是困在毛茸茸地狱里的囚徒。

消毒水筑起的高墙摇摇欲坠,宠物店的笼栏成了她无法逃脱的刑场。

真正的污染源,并非林宴恐惧的细菌尘埃,而是那渗透灵魂、意图将她改造成非人物种的冰冷恶意。

她必须在这“无菌”的假象彻底崩塌前,撕开萌宠之家温暖表皮下的腐烂真相。

否则,她精心构筑的无菌世界,将成为孕育恐怖新生的终极牢笼。

洁净是她的武器,亦是她的诅咒——在这座由她最深恐惧与渴望共同构筑的牢笼里,她能否在彻底“污染”之前,为自己,也为这座濒临崩溃的城市,杀出一条生路?

正文

消毒水的气味是我最忠实的安全区。

指尖残留的酒精挥发带来一丝冰凉,我盯着门把手——不锈钢表面光洁如镜,倒映着我模糊扭曲的脸。

可还不够。

我抽出一张崭新的消毒湿巾,展开,覆盖,严丝合缝地包裹住冰冷的金属,指尖隔着湿润的纤维用力擦拭,一遍,两遍,三遍。湿巾被扔进脚边敞开的医疗废物垃圾桶,发出轻微的“噗”声。接着是第二张,干擦,吸走所有残留的湿气。

最后,才敢用覆盖着无菌手套的指尖,轻轻压下把手。

门外走廊的空气,是混杂着尘埃、隔壁饭菜油腻气息、以及无数陌生人皮屑分子的浑浊河流。每一次呼吸,都像吸入细小的沙砾。我屏住气,后背紧贴着刚用酒精喷雾仔细喷洒过的门板内侧,确认走廊空无一人后,才像一枚被弹出的子弹,快速冲向电梯。

指尖悬停在呼叫按钮上方,最终没有落下。我转身推开厚重的消防门,选择楼梯。十二层的高度,每一级台阶都是对意志的拷问。

鞋底每一次接触水泥地面,都感觉有无形的污秽沿着腿脚向上攀爬。我低着头,目光只落在自己鞋尖前方一小块不断移动的区域,像在污秽的海洋里划着一艘随时会倾覆的小舟。

小区外的街道是更大的试炼场。

阳光刺眼,车流喧嚣,尾气混合着路边小吃摊飘来的油烟,构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。我下意识地收紧口罩鼻梁处的金属压条,几乎要嵌进皮肤里。

步履匆匆,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磁石牵引,无法控制地投向街角那抹温暖的灯火——“萌宠之家”。

巨大的玻璃窗像精心布置的橱窗。

几只毛茸茸的幼犬挤成一团,睡得香甜,一只小爪子还无意识地搭在同伴柔软的肚皮上。一只金渐层小猫正努力攀爬猫爬架,圆滚滚的小屁股笨拙地扭动,然后“啪嗒”一下掉进下方铺着厚厚绒垫的窝里,它懵懂地甩甩头,又锲而不舍地开始了新一轮尝试。

阳光透过玻璃,给它们蓬松的毛发镀上柔和的金边,那是一种纯粹的、柔软的、带着生命热度的光晕。

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肋骨,渴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,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。我多想推开那扇门,让指尖陷入那云朵般蓬松的绒毛里,感受那份毫无保留的依赖和温暖。

这渴望如此原始而强烈,瞬间冲垮了我用十几年强迫症筑起的理智堤坝。我的脚,不受控制地朝那扇明亮的玻璃门挪动了一步。

就在这时,玻璃窗上一道移动的影子攫住了我的目光。

是店员小雅。

她正弯着腰,在一个靠里的笼子前忙碌。她手里拿着一袋打开的狗粮,正往食盆里倾倒。动作很平常。

但吸引我的,是她面前笼子里的那只动物——一只体型健硕的黑猫,毛色油亮,像一小块凝固的午夜。

它没有像其他猫狗那样对食物表现出热情,甚至没有看食盆一眼。它只是蹲坐着,头颅微微昂起,那双巨大的、翡翠般的猫眼,一眨不眨地,穿透玻璃,穿透街道的喧嚣,精准无比地锁定了我。

那眼神……绝不是好奇,也不是宠物看向人类的依赖或讨好。

那里面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,冰冷、沉静,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,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,或者……一个目标。它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,带着不属于动物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。

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,头皮发麻。所有的渴望瞬间冻结,碎裂。

那毛茸茸的温暖幻象被这冰冷的一瞥彻底击碎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肮脏感汹涌而来。我能想象那些看似洁净的皮毛下潜藏的跳蚤、螨虫、细菌,能闻到动物特有的体味、排泄物的气息、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腥臊……

胃部猛地痉挛,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。我猛地后退一步,像被那目光烫伤,几乎是落荒而逃,冲进小区冰冷的铁门,把那个温暖的橱窗和那双冰冷的眼睛狠狠甩在身后。

回到公寓,是更严苛的净化仪式。

外套被直接扔进阳台的专用消毒桶,喷上高浓度衣物消毒液。冲进浴室,滚烫的水流冲刷着每一寸皮肤,带着磨砂膏的粗糙颗粒反复搓洗,直到皮肤泛红、刺痛。鼻腔里似乎还残留着街道和那惊鸿一瞥带来的混合气味,我拿起医用洗鼻器,用生理盐水狠狠冲洗。

最后,是双手。一遍遍的打泡、冲洗,指缝、指甲边缘是重点区域,皮肤被搓得发白、起皱,隐隐作痛。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,眼底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和神经质的惊悸。

夜晚终于降临,像一层厚重的、隔绝喧嚣的黑丝绒。

身体极度疲惫,精神却在高度紧张后陷入一种麻木的迟钝。我倒在床上,枕着消毒水气味残留的枕套,祈祷着纯粹的、无梦的黑暗。

黑暗如期而至,却并非安宁。

意识像沉入粘稠的沥青,沉重而滞涩。紧接着,一股无法抗拒的拉扯感袭来,仿佛灵魂被硬生生从躯壳中剥离,卷入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。

没有光,只有混乱的噪音碎片和令人窒息的失重感。挣扎是徒劳的,意识像断线的风筝,被卷入未知的黑暗深渊。

坠落感猛地停止。

一种前所未有的、爆炸性的感官洪流瞬间淹没了所有残存的“我”。

气味!铺天盖地、汹涌澎湃的气味!不再是人类鼻腔能过滤和分类的有限信息。

这里是气味的狂欢节,气味的泥石流!猫粮干燥颗粒的咸腥油脂味,狗粮湿漉漉的肉糜气息,动物粪便发酵后的浓烈氨臭,消毒水刺鼻的化学芬芳,不同动物身上散发出的、混杂着荷尔蒙、恐惧、兴奋的独特体味,甚至木头、塑料、金属笼子本身的气息……

无数种气味分子疯狂地、毫无遮拦地冲撞进来,每一个分子都像带着倒刺的钩子,狠狠刮擦着我(或者说,这个容器)的嗅觉神经。信息量太大、太浓烈,瞬间塞满了意识,带来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。

触觉紧随其后。身体……不,这不是我熟悉的身体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