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姨沉重的身躯迅捷地转正!
李姨沾满油污的脸抬了起来!
赵姨低垂的头颅完全扬起!
三张脸,没有任何表情过渡,如同三张被瞬间扯掉了所有伪装的面具,精准地、毫无偏差地、将视线死死地投向了同一个焦点——正在走向回收台的、屏幕上的“我”!
高清摄像头清晰地捕捉到了她们的眼神。
王姨的眼神厚重、浑浊,像两块吸饱了脏水的旧抹布,沉甸甸地压过来。
李姨的目光锐利、冰冷,带着赤裸裸的、毫不掩饰的探究,像手术刀一样,仿佛要切割开皮肉,审视内里的构造。
赵姨的眼神最是空洞,却又最是骇人,像两口深不见底、连光线都能吞噬的古井,里面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。
没有表情。没有交流。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。
只有一种纯粹的、专注到令人灵魂颤栗的凝视!那种凝视,冰冷、粘腻、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感,如同三把无形的冰锥,隔着屏幕和时空,狠狠刺穿了我的心脏!
屏幕上的“我”对此毫无察觉!那个身影依旧步履轻快(在监控视角下显得如此愚蠢和脆弱),走到回收台前,放下餐盘,甚至似乎还含糊地点了下头(一个多么无谓的动作!),然后,毫无留恋地转身,快步走出了食堂大门。
就在“我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食堂门口监控范围外的同一瞬间——
仿佛暂停键再次被按下,只是这次是“播放”。
凝固的画面瞬间解冻!
王姨停滞的手臂猛地发力,将沉重的蒸饭盘“哐当”一声摞上消毒车!
李姨手里的钢丝球再次疯狂摩擦起来,发出刺耳的“嚓嚓”声,力度大得惊人!
赵姨清点餐盘的手指快得几乎出现残影!
水流声、碗碟碰撞声、洗刷声……所有的背景噪音瞬间重新涌入,填满了刚才那片令人窒息的真空。她们重新变回了忙碌的、机械的、淹没在食堂日常噪音里的背景板。仿佛刚才那几秒钟的集体凝视和动作凝固,从未发生过。
监控录像无声地继续播放着后面无关紧要的画面。
监控室里一片死寂。
只有机器散热风扇发出低沉的嗡鸣,像垂死者的喘息。
我僵在椅子上,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刹那彻底冻结,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倒流回心脏,撞击出沉闷欲裂的巨响!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,头皮阵阵发麻,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!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、冰冷粘腻的手死死扼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,连呼吸都停滞了!
是真的!
铁证如山!
那瞬间的动作凝固!那整齐划一的抬头!那冰冷粘腻到极致的凝视!那精确到毫秒的“播放”与“暂停”!
这一切都不是我的臆想!不是幻觉!不是同事的错觉!
它就真实地、冰冷地、不容辩驳地呈现在这高清的监控录像里!以一种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、机械般的精准和同步上演着!
“呃……” 旁边的小吴发出一声短促的、像是被呛到的声音。
我猛地回过神,僵硬地转过头看他。
小吴的脸色也白了,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,里面充满了和我一样的、无法掩饰的震惊和……恐惧。他显然也看到了!那画面带来的冲击力是如此直观和惊悚,不需要任何言语解释!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 小吴指着屏幕,手指有点抖,声音发干,“林工……她们……她们这是……?”
他的话没说完,但意思已经无比清晰。连他这个旁观者都感到了毛骨悚然!那绝非正常的“多看两眼”!那是一种……仪式化的、非人的集体行为!
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海倒灌,瞬间将我彻底淹没!灭顶般的窒息感紧紧攫住了喉咙!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,牙齿格格作响。
铁证带来的不是解脱,而是更深、更冰冷的绝望!这证据像一把双刃剑,一面刺破了“幻觉”的迷雾,另一面却将我更深地钉入了恐怖的深渊!
她们是谁?她们是什么东西?!
为什么能如此同步?如此精准?如此……不像人?!
那冰冷的凝视背后,到底藏着什么?!
“吴工……”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窟里挤出来的,“能……能把这段录像……拷贝给我一份吗?或者……至少保留好?” 我需要它。这冰冷的证据是我唯一的武器,也是我可能逃离这噩梦的唯一凭证。
小吴咽了口唾沫,脸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,他用力点头:“当…当然!太瘆人了!这必须得保留!我马上备份!”
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操作起来,带着一种急于摆脱什么的慌乱。“系统……系统好像有点问题……昨天的录像……部分覆盖了?我……我尽量恢复这段!”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。
覆盖?恢复?
这两个词像冰锥,再次刺入我的心脏。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升起。就在我们查看的这短短时间内?是巧合?还是……?
“林工,你……你最近……是不是得罪过她们?”小吴一边操作,一边压低声音,带着后怕和探寻问道。
得罪?
我得罪她们的唯一“罪状”,就是坚决不吃猪蹄!
这个念头带着荒诞的惊悚感,如同冰冷的铁锤,狠狠砸在我的认知上。录像带来的冰冷事实和这荒诞的“罪状”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股巨大的、令人窒息的漩涡,将我拖向无底的深渊。
我盯着屏幕上已经恢复平静的收餐区画面,看着那三道重新变得“忙碌”和“普通”的蓝色身影。
高清镜头下,她们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真实,那么日常。但刚才那几秒钟的恐怖凝视,已经像烙印一样,深深刻进了我的视网膜,刻进了我的骨髓里。
证据有了。
但真相,却比之前更加黑暗,更加令人绝望。
我的血液,在监控室冰冷的空气中,彻底结成了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