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强第一个蹦起来，狠狠捶了张卫国肩膀一拳。
“那一枪！太他妈解气了！看把那帮犊子吓的，脸都绿了！”
张卫国紧绷的脸也松弛下来，露出一丝疲惫的笑。
他卸下弹夹，退出那颗还滚烫的弹壳，默默收好。
刚才那一枪，几乎耗尽了这些天苦练积攒的所有精气神。
晚上，张卫国家炕桌上摆着高粱米饭，一碟咸菜疙瘩，一盆白菜炖土豆。
小斑趴在炕沿下，慢条斯理地啃着李强下午套回来的一只野兔。
小白偎在它旁边，呼噜呼噜睡得香。
徐若琴心有余悸地给张卫国夹菜：“今天可吓死我了！那枪口对着你…”
“没事。”
张卫国扒拉着饭，“我心里有数。”
他摸了摸怀里，那枚冰凉的弹壳和带着弹孔的铜钱紧贴在一起。
李强捧着大海碗，唏哩呼噜喝着粥。
“卫国，你跟那老杆子学的这手，真绝了！心里有线…手腕要活…今天可算见识了！真他妈痛快！”
张卫国点点头，没说话。
他想起老杆子背着身子，听风甩枪打铜钱的样子。
自己今天打那麻雀，不过是摸到了点皮毛。
但正是这点皮毛，在关键时刻，护住了家，护住了小斑。
“枪是哑巴兄弟…得懂它脾气…”他低声重复着老杆子的话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枪托。
这冰冷的铁疙瘩，今天仿佛真的有了生命，成了他身体里长出来的另一根骨头。
窗外，黑龙山的轮廓在夜色中沉默。
山林的风，带着草木萌发的湿润气息，隐隐传来几声悠远的狼嚎。
小斑啃骨头的动作顿了一下，湛蓝的虎目，越过窗户，望向那无边的黑暗山林，眼神深邃难明。
张卫国顺着它的目光看去，心头一紧。
他知道，这根“骨头”，或许终究拴不住向往山野的灵魂。
况且今天的事情也绝非偶然，就这样把一头凶猛无比的白虎养在家里也不可能是长久之计。
总有一天，小斑会回到那片属于它的丛林的。
但至少今晚，家还在，屯子还在。
他端起碗，把最后一口粥喝干，暖意顺着喉咙流遍全身。
日子，还得这么一步一步，在黑土地上往前奔。
日头暖烘烘地晒进灶房，油锅滋啦作响。
徐若琴系着那条洗得发白、沾着油星子的蓝布围裙，正弯腰从锅里往外铲金黄的贴饼子。
锅气混着苞米香，直往人鼻子里钻。
张卫国斜倚着门框，眼珠子就跟黏在自家媳妇儿身上似的。
那围裙带子在她腰后一勒，掐出段细溜身段。
更要命的，是围裙底下，两条腿裹着滑溜溜的黑丝袜，走动间泛着层暗光，绷得溜直，一直隐没进碎花棉袄下摆里。
屯里婆娘都捂厚棉裤，哪见过这稀罕物？
屋里烧得热乎，那黑丝裹着的腿，在亮堂光线下晃得张卫国嗓子眼发干，心口像揣了只活兔子，蹦跶得炕席都跟着颤。
“杵着当门神呢？洗手端饭！”
徐若琴把饼子往笸箩里一墩，白了他一眼，脸蛋儿飞起两团红晕。
她自个儿也觉着别扭，那丝袜滑溜溜、紧绷绷的，可…心底又莫名钻出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