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小强身体一僵,下意识就想往老朱身后躲。
老朱却像早有预料,浑浊的眼睛里带着点了然的笑意,拎起地上的猎刀。
“走,回去。该来的躲不过。”
两人一狗,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往屯口走。
离老远,就看见屯口影影绰绰聚了一堆人。
打头的是范大剑,披着件破棉袄,头上、肩膀上落满了雪,像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。
旁边站着范本霞、周铭和几个汉子。
范大剑正焦躁地来回踱步,嘴里骂骂咧咧。
“瘪犊子玩意儿!冻死在外头拉倒!老子就当没生过!”
话没说完,一抬眼,正好看见从雪幕里走出来的范小强和老朱,还有范小强怀里抱着的东西。
骂声戛然而止。
范大剑愣住了,眼睛死死盯着范小强,又看看他怀里的兔子,最后目光落在旁边气定神闲的老朱身上。
他嘴唇哆嗦了两下,那张冻得发青的凶脸上,表情复杂极了。
有怒气,有后怕,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如释重负。
范本霞先反应过来,赶紧上前两步。
“朱老!小强!可算找着了!这大雪天的,急死个人!”
他看向范小强怀里的兔子,诧异道:“这大清早的,打兔子去了?”
范小强抱着兔子,低着头,不敢看他爹。
周铭他们也都围了过来,七嘴八舌道。
“哎哟,这兔子真肥!”
“小强行啊!跟朱老进山了?”
“没事就好!可吓死我们了,你爹急得差点把屯子翻过来!”
范大剑杵在原地,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拳头攥得死死的,胸膛起伏,瞪着范小强,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。
老朱慢悠悠走上前,挡在范小强前面一点,对着范大剑嘿嘿一笑。
声音不大,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。
“大剑啊,大过年的,跟个半大孩子较啥劲?孩子没事,还给你弄来下酒菜了。”
他用下巴指了指范小强怀里的兔子,
“这小子,有股子劲儿,趴土坡上吓着那不算啥,谁还没个开头?我瞅着,是个好苗子。”
范大剑被老朱这话噎了一下,脸更黑了。
他张了张嘴,想骂人,可看着儿子冻得通红的脸,还有怀里那只肥兔子。
再看看周围乡亲们关切的眼神和老朱那洞悉一切的笑容,那满肚子的火气像是被戳破的皮球,嗤嗤地往外泄。
要不是害怕老朱在这里,他范大剑今天绝对是谁的面子都不给!
周铭最会来事儿,赶紧打圆场。
“就是就是!范叔,小强这不平平安安回来了嘛,还带着硬货!
走走走,都别在这喝风了!朱老,您老受累,晌午咱都去范叔家,炖兔子,烫烧酒!
咱们爷几个好好过个消停年!”
他一边说,一边推着范大剑往屯里走。
周铭也笑着拍范小强肩膀。
“行啊爷们儿,胆儿肥了!敢跟朱老进早林子!有出息!!”
范小强被众人簇拥着,偷眼瞄了瞄他爹。
范大剑没再骂,只是重重地“哼”了一声,扭头大步流星地往家走。
背影依旧挺得笔直,但那步子,似乎没那么冲了。
范小强抱着温热的兔子,看着父亲消失在屯口的背影,又看看身边一脸笑意的老朱爷爷,还有周围这些叔伯兄弟关切的脸。
风雪好像没那么冷了,怀里的兔子沉甸甸的,像是一块敲门砖,也像是一颗定心丸。
他心里那股憋闷的郁气,不知不觉散了大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