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我,三哥,我是双喜啊!”刘双喜快步走上前,接过三哥背上的柴火,那柴火并不重,可三哥却背得如此艰难。他看着三哥苍老的模样,眼泪再也忍不住,顺着脸颊流了下来,“三哥,你怎么老成这样了?”
刘喜平看着眼前的弟弟,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,那笑容在布满皱纹的脸上,显得格外沧桑:“回来了就好,回来了就好。”他的声音沙哑干涩,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,“快进屋,外面冷。”
刘双喜扶着三哥,走进了屋里。屋里昏暗潮湿,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。没有像样的家具,只有一张破旧的土炕,一个缺了腿的桌子,还有几个破烂的陶罐。炕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,盖着一床打满补丁、又薄又硬的被子。
“坐吧。”刘喜平指了指炕沿,自己则在另一头坐下,不停地咳嗽着,咳得身子都蜷缩了起来。
刘双喜看着屋里的景象,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。他知道三哥日子过得不好,可没想到,会这么难。“三哥,这些年,你怎么过的?”
刘喜平咳嗽了好一会儿,才缓过劲来,叹了口气:“还能怎么过?就这么熬着呗。你走了之后,村里又遭了灾,后来又打仗,地里的庄稼收不上来,能活命就不错了。”他顿了顿,又说,“我这身子,也是这几年垮的,干活没力气,只能捡点柴火,挖点野菜,勉强糊口。”
“那六弟呢?他没来看你吗?”刘双喜问道。
“治刚啊,他过得也不容易。”刘喜平摇了摇头,“他娶了邻村的姑娘,生了个儿子,叫国栋。可家里穷,他男人家,只能出去找点零活干,一年也回不来几次。国栋这孩子懂事,经常来帮我干点活,不然我这把老骨头,早就埋进土里了。”
正说着,门外传来了脚步声,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,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。那中年男人穿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棉袄,脸上带着风霜,眼神却很坚毅。他看到刘双喜,愣了一下,随即认出了他:“五哥?你回来了!”
是六弟刘治刚!刘双喜站起身,看着六弟,心里又是一阵感慨。六弟比离开时成熟了许多,脸上也刻满了生活的艰辛,但比起三哥,身子还算硬朗。“六弟,我回来了。”
刘治刚快步走上前,握住刘双喜的手,激动地说: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!这些年,我们都以为你……”他话没说完,却红了眼圈。
“让你担心了。”刘双喜拍了拍六弟的手,又看向他身后的少年,“这是国栋吧?都长这么大了。”
“是啊,这是国栋。”刘治刚拉过儿子,“国栋,快叫五伯。”
“五伯好。”刘国栋腼腆地喊了一声,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脚尖。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棉袄,袖口磨破了,露出里面的棉絮,脸上带着些许怯生生的神色,却很是懂事。
刘双喜看着眼前的侄子,心里泛起一丝暖意。他从背包里拿出带来的干粮和炒面,递给刘治刚:“我带来点吃的,你和三哥、国栋尝尝。”
刘治刚推辞了一下,还是接了过来,感激地说:“五哥,你真是太客气了。我们这儿不缺吃的,你自己路上还要用。”
“我路上还有,这些给你们留着。”刘双喜摆了摆手,又看向刘喜平,“三哥,六弟,我这次回来,是想把你们接到黑松沟去。”
“接到黑松沟?”刘喜平和刘治刚都愣住了。
“是啊。”刘双喜点了点头,认真地说,“黑松沟虽然也不富裕,但比这儿安稳。我在那儿有自己的窑洞,王小英和栓柱也在,我们一家人能相互照应。乡亲们也都很好,淳朴善良,不会欺负你们。你们去了之后,不用再这么辛苦,我和王小英能照顾三哥,国栋也能和栓柱一起,帮着干点活,日子总能好起来的。”
刘喜平沉默了,他看着屋里熟悉的一切,眼神里带着些许犹豫。这里是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,虽然贫瘠,却是他的根。让他离开,他心里有些舍不得。
刘治刚也皱起了眉头:“二哥,黑松沟那么远,我们去了,会不会给你添麻烦?再说,我们去了,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那里的生活。”
“怎么会添麻烦?”刘双喜连忙说,“我们是兄弟啊,相互照应是应该的。黑松沟的乡亲们都很热情,不会排挤你们的。那里的土地虽然不算肥沃,但只要肯干活,就能有收成。冬天有炭火取暖,夏天有山风纳凉,比在这儿受冻挨饿强多了。”
他看着三哥犹豫的眼神,又说:“三哥,你年纪大了,身子又不好,一个人在这儿,我实在不放心。跟我去黑松沟吧,我能照顾你,王小英也会好好伺候你。等开春了,我们一起种地,一起干活,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。”
刘喜平看着二弟真诚的眼神,心里泛起一阵暖流。这些年,他一个人孤苦伶仃,受尽了苦难,也确实渴望能有人照顾。他叹了口气:“二弟,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,可我在这儿生活了一辈子,实在舍不得离开。”
“三哥,故土难离,我能理解。”刘双喜耐心地劝说,“可你想想,在这里,你一个人无依无靠,生病了都没人知道。去了黑松沟,有我,有六弟,还有乡亲们,我们都能照顾你。等日子好了,我们还能一起回来看看,不是吗?”
刘治刚也沉默了。他知道五哥说的是实话,余湾村的日子实在太难了,他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,可又担心黑松沟真的能容纳他们。“五哥,黑松沟真的能让我们去吗?那里的乡亲们会不会不欢迎我们?”
“放心吧,六弟。”刘双喜笑着说,“黑松沟的乡亲们都是好人,当年我也是逃荒去的,他们都很照顾我。后来我加入了红军的队伍,帮着他们探路、送物资,和乡亲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。他们知道你们是我的兄弟,肯定会欢迎你们的。”
他顿了顿,又说:“我在黑松沟有两孔窑洞,足够我们一家人住。王小英也说了,只要你们愿意去,她会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你们。栓柱和国栋年纪差不多,也能做个伴,一起干活,一起玩耍。”
刘国栋抬起头,看着刘双喜,眼里露出了向往的神色。他听父亲说过,黑松沟是个安稳的地方,没有战乱,没有饥荒。他想离开这个贫瘠的村庄,去一个新的地方,过安稳的日子。
刘治刚看着儿子的眼神,又看了看三哥苍老的模样,心里渐渐动摇了。他知道,这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。他深吸一口气,说:“二哥,我相信你。如果你真的能让我们过上安稳的日子,我们就跟你去黑松沟。”
刘喜平看着六弟,又看了看二弟,终于点了点头:“好吧,二弟,我跟你走。我也想看看,你说的黑松沟,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。”
看到三哥和六弟同意了,刘双喜心里一阵激动,眼眶又红了:“好!好!三哥,六弟,你们放心,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!等开春雪化了,路好走了,我们就动身!”
接下来的几天,刘双喜留在了余湾村,帮着三哥和六弟收拾东西。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,只有几件破旧的衣裳,几个做饭用的陶罐,还有一些农具。刘双喜把自己带来的干粮和炒面都留给了他们,又帮着三哥修补了一下漏风的窗户,给六弟家劈了足够过冬的柴火。
这几天里,兄弟三人说了很多话,聊起了小时候的趣事,聊起了这些年的经历,聊起了对未来的憧憬。刘喜平的脸上,渐渐有了笑容,眼神也明亮了许多;刘治刚的心里,也少了些许顾虑,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