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旧琴谱,翻开其中一页,里面夹着一张小小的照片——是他们在兰州上学时的合影,背景是学校的话剧社,两人穿着戏服,笑得一脸灿烂。“等革命胜利了,”曾天明轻声说,“我们就去延安,在真正的舞台上,唱给老百姓听。”刘沐暖点了点头,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,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节油味道,那是钢琴保养时常用的,也是她心里最安心的味道。
第二天下午,曾天明和刘沐暖又去了剧院排练。刚到后台,就看见杨子恒的副官坐在那里,手里拿着一张报纸——正是昨天的“天明报社”。“曾先生,”副官把报纸放在桌上,指着其中一则“遗失启事”,“这上面说‘遗失木箱一个,内有衣物,于三日内在西巷遗失’,怎么今天又刊登了‘更正启事’,说时间是‘五日’?”
曾天明心里一沉,脸上却笑着拿起报纸:“嗨,都是排版工人的疏忽,把‘五日’写成‘三日’了,我父亲昨天还骂了他们一顿呢。”刘沐暖在一旁帮腔:“是啊,现在的工人做事就是不仔细,还好及时更正了,不然失主该着急了。”
副官盯着报纸看了一会儿,又抬头看了看曾天明和刘沐暖,突然笑了:“也是,不过是个遗失启事,我也就是随口问问。”他站起身,拍了拍曾天明的肩膀:“今晚杨司令要过来,你们可得好好表现。”说完,就转身走了。
副官走后,曾天明和刘沐暖对视了一眼,都松了口气。“还好我们提前改了时间,”刘沐暖小声说,“不然就暴露了。”曾天明点了点头,把报纸收起来:“看来他们已经开始注意报社的消息了,以后得更谨慎些。”他想了想,又说:“今晚演出结束后,我们把‘初三物资运输’的消息,藏在给杨子恒送的演出海报里,他每次看完演出都会要一张海报留作纪念,这样更安全。”
晚上的演出格外顺利。刘沐暖唱《黄河谣》时,杨子恒亲自来了,坐在第一排,手里拿着一支烟斗,听得很入神。曾天明弹钢琴时,特意在中间加了一段自己改编的旋律,那旋律里藏着摩斯密码的节奏,传递着“注意安全”的信号——他知道,组织的人可能就在台下,正听着这暗语。
演出结束后,杨子恒果然让人来要海报。曾天明亲自把海报送过去,海报的背面用铅笔轻轻描了一道线,那是暗号,提示组织的人海报里藏着消息。他把海报递给杨子恒时,故意说:“杨司令,这海报是我们特意印的,上面还有我们的签名,您留着做个纪念。”杨子恒接过海报,看了看上面的签名,满意地点了点头:“好,好,你们有心了。”
等杨子恒走后,曾天明和刘沐暖回到后台,收拾东西准备离开。刘沐暖突然发现自己的帕子不见了——就是昨天绣着兰花的那一块,上面还有她捏出的三个褶子。“会不会是落在台上了?”曾天明问。两人赶紧去台上找,却没找到。就在这时,老周从外面跑进来,脸色慌张:“少爷,不好了!刚才军警去报社,把我藏起来的样稿搜走了,还说要抓您父亲问话!”
曾天明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:暴露了。他立刻拉着刘沐暖的手:“快,我们得赶紧走,去延安的联络点。”刘沐暖点了点头,从包里摸出那个珍珠耳坠,拧开螺丝扣,把里面的油纸拿出来,塞进曾天明的口袋里:“这是昨晚记录的消息,不能丢。”
两人刚走到剧院门口,就看见街上灯火通明,军警正朝着剧院的方向跑来。“往这边走!”曾天明拉着刘沐暖,拐进旁边的一条小巷。小巷里很黑,只有远处的岗哨亮着一点光。他们跑着跑着,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:“站住!别跑!”
曾天明回头一看,是杨子恒的副官,带着几个军警追了上来。他赶紧把刘沐暖往身后护,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水果刀——那是他平时削苹果用的,此刻却成了唯一的武器。“你们别过来!”他喊道,声音有些沙哑。
副官停下脚步,掏出枪指着他们:“曾天明,刘沐暖,你们以为能跑掉吗?报社的样稿我们都找到了,你们是共产党的奸细!”他说着,就要扣动扳机。就在这时,突然从巷子里的屋顶上跳下几个人,手里拿着枪,朝着军警开枪。副官猝不及防,被打中了胳膊,枪掉在了地上。
“是组织的人!”刘沐暖惊喜地喊道。曾天明也愣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,拉着刘沐暖朝着组织的人跑去。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过来,对他们说:“跟我们走,联络点已经准备好了,马上出发去延安。”
几个人趁着混乱,跑出了小巷,坐上了一辆早就停在路边的马车。马车驶离平凉城时,曾天明掀开窗帘,看了一眼远处的二天门音乐剧院——鎏金吊灯还亮着,像是一颗孤独的星星。他想起在那里演出的日子,想起台下达官贵人的掌声,想起和刘沐暖在后台卸妆时的对话,心里突然有些感慨。
“以后,我们还能再回到舞台上吗?”刘沐暖靠在他的肩膀上,轻声问。曾天明握住她的手,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:“会的,等革命胜利了,我们就建一个属于老百姓的剧院,唱真正的好歌,弹真正的好曲子。”
马车在晨光中驶向前方,远处的山渐渐露出了轮廓。曾天明摸了摸口袋里的油纸,又看了看身边的刘沐暖,心里充满了希望。他知道,平凉剧场的暗潮只是革命路上的一段插曲,而他们的战斗,还远远没有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