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顿了顿,抹了把眼泪,接着说:“后来我就跟着逃荒队伍,一路上饿了啃树皮、渴了喝田埂里的脏水,好几次晕过去,都以为自己要不行了。后来是红军战士还把我带回了队伍。跟着队伍这些日子,我才知道啥叫‘活着’——有饭吃,有住处,还能打坏蛋保护老乡。我想着,等打了胜仗,就回来找你们,可我怕……怕你们已经不在了,怕你们恨我……”他说着,又把头低了下去,肩膀微微发抖。
王小英的哭声渐渐小了,她趴在刘双喜怀里,听着他的话,心里的怨气慢慢被心疼取代。她知道刘双喜不是故意丢下他们的,这些年,他肯定也受了不少苦。这时,栓柱从王世天身后探出头,小脑袋歪着,小声问:“娘,他……他真是我爹吗?”
王小英抬起头,用袖子擦了擦眼泪,拉过栓柱的手,慢慢走到刘双喜面前,轻声说:“栓柱,这是你爹,他不是故意丢下咱们的,他这些年也不容易。”栓柱看着刘双喜,又看了看娘,小手紧紧攥着布偶,没说话,但也没再往后躲,只是眼神里还有些陌生。
刘双喜的心猛地一暖,像有股热流从胸口淌过。他试探着伸出手,轻轻碰了碰栓柱的头顶,孩子的头发软软的。“爹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们了,”他声音很轻,却很坚定,“爹跟着红军,能保护你和娘,再也不让你们受委屈了。”
王世天站在旁边,看着这一幕,脸色慢慢缓和了不少。刘志刚走过去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王大哥,双喜哥这三年也不容易,不是故意躲着,现在他回来了,一家人团聚比啥都强。”吴新辉也跟着说:“是啊,这次咱们打赢了陈珪璋,又赶上他们一家团聚,这可是实打实的双喜临门!”
王世天叹了口气,瞪了刘双喜一眼,语气却软了下来:“这次看在栓柱和我妹的份上,我不跟你计较。但你记住,要是以后你再敢对他们娘俩不好,我饶不了你!”刘双喜连忙点头,用力攥着王小英的手:“一定一定,我这辈子都对你们娘俩好,要是我做不到,不用你动手,我自己找地方谢罪!”
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,张大姐走过来,把手里热乎乎的馒头塞给刘双喜和栓柱:“快吃点热的,刚蒸好的白面馒头,填填肚子。”医疗兵也拿着药走过来,给刘双喜擦了擦嘴角的伤,笑着说:“下次可别再挨揍了,一家人好好的,比啥都强。”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,说着“恭喜团聚”“以后都是好日子了”,阳光落在每个人脸上,暖得像春天的风。
夕阳西下时,营地的炊烟又升了起来,这次飘的是肉香味——后勤队把缴获的腊肉拿了出来,给大家加餐。刘双喜坐在临时搭的饭桌旁,左手牵着王小英,右手抱着栓柱,看着桌上的红烧肉、蒸红薯,还有冒着热气的小米粥,眼眶又热了。这三年来吃的苦、受的罪,在这一刻好像都成了过去。
吴新辉端着一碗酒走过来,跟刘双喜碰了碰碗:“双喜哥,以后咱们一起跟着队伍,打跑反动派,让老百姓都能过安稳日子。到时候,你带着嫂子和栓柱,回村里盖新房,好好过日子。”
刘双喜点点头,喝了口酒,心里亮堂得很:“好!到时候我带着栓柱学种地,让他也当个踏实人,等他长大了,跟着红军保家卫国!”
栓柱趴在刘双喜怀里,咬着馒头,小眼睛看着远处战士们排练的身影,突然小声说:“爹,我以后也要当红军,跟你一起打坏蛋,保护娘。”
刘双喜摸了摸他的头,笑得眼睛都眯了:“好,爹等着你,等你长大了,咱们一起扛枪。”
正说着,刘花提着药箱从伤员帐篷那边走过来,身后跟着贺峻霖,两人手里还拿着刚整理好的草药。刘双喜看见他们,赶紧拉了拉王小英的胳膊,笑着介绍:“英子,这是咱侄女刘花,你还记得不?四哥家的大女子,现在出息了,跟着医疗队学了本事,能给战士们治伤了。”
王小英抬头一看,笑着点头:“咋能不记得,这丫头长这么大了,真是越来越能干。”刘双喜又指了指刘花身边的贺峻霖,语气多了几分热络:“这位是贺峻霖同志,就是这次仙人峡伏击战的指挥,脑子灵光,打仗厉害得很——而且啊,他跟咱花丫头是一对,以后就是一家人了。”贺峻霖闻言笑了笑,朝王小英点头问好,刘花也红了脸,忙着帮王小英抱过栓柱,热热闹闹地说起了话。
王小英看着父子俩,脸上露出了三年来最踏实、最温暖的笑容。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跟营地的帐篷、战士们的身影融在一起,成了仙人峡大捷后最温暖的画面。一场胜仗,一次团聚,往后的日子,不管还有多少风雨,他们一家人都能一起扛着,朝着有希望的方向走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