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在一块背风的岩石上坐下,刘花从包里掏出糜子面馍,又拿出个小油纸包,里面是刘沐暖腌的酸黄瓜。\"先垫垫,\"她把馍递给他,\"我娘说这馍耐饿。\"
贺峻霖咬了口馍,温热的面香混着淡淡的碱味,在嘴里漫开来。他想起在部队吃的冻窝头,咬一口能硌掉牙,忽然觉得这馍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好吃。
风卷着雪沫子吹过来,刘花往贺峻霖身边靠了靠,他能闻到她发间的皂角香。\"听说......咱们可能要开拔了?\"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贺峻霖点点头:\"嗯,上头有命令,过了正月就得往陕西去,那边战事紧,具体等上面通知。\"
刘花没说话,只是把手里的馍捏得紧紧的,指节都发白了。过了好一会儿,她才抬起头,看着贺峻霖的眼睛:\"到了那边,要多当心。陕西的山比这边陡,雪也大。\"
\"我知道。\"贺峻霖看着她,忽然觉得喉咙发紧,\"你也一样,在医疗队,别总往前线冲。\"
\"我是卫生员,不往前冲,谁救伤员?\"刘花笑了笑,眼角却有点湿,\"你忘了?上次还是我把你从悬崖边上救回来的。\"
贺峻霖当然没忘。那天情况确实危险,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,是刘花冒着枪林弹雨扑过来,把他从悬崖上拉上来。她的手被碎石划得全是血,却死死攥着他的胳膊,像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\"等我们胜利了,\"贺峻霖伸出手,轻轻握住她的手,她的手很凉,他用自己的手捂着,\"我就陪你来这儿,看夏天的崆峒山。听说那时候满山都是花,红的、黄的、紫的,像铺了层锦缎。\"
\"嗯。\"刘花用力点头,眼里的光像星星,\"我还带你去采野枣,后山的野枣最甜,能酿枣酒。\"
\"好啊,\"贺峻霖笑了,\"让沐暖也教教我,到时候咱们营里弟兄都能尝尝。\"
两人在台地坐了很久,直到日头开始西斜,雪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,才起身往回走。下山的路更难走,贺峻霖一直牵着刘花的手,她的步子有些踉跄,他就放慢脚步,陪着她一步一步往下挪。
快到半山腰时,听见前面传来\"嘿哈\"的喊声。走近了才看见,几个穿着灰色道袍的道人在雪地里练功。为首的老道须发皆白,动作却舒展得像行云流水,一招一式都带着股沉稳的劲儿。他身后的几个年轻道人打得虎虎生风,拳头砸在雪地上,能溅起半尺高的雪沫子。旁边还有个老道,盘腿坐在雪地上,闭着眼睛,双手合十,像是在打坐,雪落在他的道袍上,积了薄薄一层,他却浑然不觉。
\"他们常年都在这儿练功吗?\"贺峻霖小声问。
\"嗯,\"刘花也放低了声音,\"不管刮风下雪,都不间断。我娘说,他们练的是太极,能养气。\"
贺峻霖看着那些道人的动作,觉得他们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沉静,像是这山的一部分。在这动荡的年月里,能有这样一片安宁的地方,能有这样一群潜心修行的人,真是不容易。
老道似乎察觉到了他们,睁开眼睛,对他们和善地笑了笑。贺峻霖和刘花赶紧躬身行礼,轻轻退了出去。
下山的路上,两人没怎么说话,但手一直牵着,好像这样就能把彼此的温度留住。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投在雪地上,紧紧依偎在一起。山风里飘来松针的清香,混着淡淡的泥土味,让人觉得心里踏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