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隘口前,铁如风的指挥越发从容。他让二十人轮流滚石头,三十人用弓箭压制,剩下的人轮换休息,竟靠着这狭窄地形,硬生生把五千人堵了三个时辰。敌军几次想从两侧陡坡攀爬,都被林清砚的麻药粉和滚油逼了回去,尸体堆得几乎要填平隘口。
“这小子是块打仗的料。”白晓玉抽空往坡上看了眼,铁如风正站在最高处,嗓子喊得发哑,却始终保持着清醒,总能在敌军换阵型的间隙,及时调整防御。那柄铁凤剑被他插在身边的石缝里,黑沉沉的剑身在火光中闪烁,像面无声的旗帜,让两百人的心都定得很。
血屠捂着流血的鼻子,看着久攻不下的隘口,又想起传言中“还会有更多人来”,眼神越来越阴鸷。他知道不能再耗了,再等下去,恐怕真要被这两百人拖垮。
“撤!”他咬牙下令,锯齿刀在石头上划出刺耳的声响,“改日再来取你们狗命!”
敌军潮水般退去时,隘口前已是一片狼藉。铁如风瘫坐在地上,看着身边的两百人,个个带伤,却没人叫苦。他望着铁凤剑,突然想起自己说过“这剑能改变战局”,此刻竟觉得没那么虚了。
“他们还会再来的。”白晓玉凑过来,递给他水囊,“下次可能带投石机。”
铁如风接过水囊,喝了口,突然笑了:“那我们就挖陷阱,让他们的投石机陷在泥里。”他看向远方,“而且……会有人来的。”
话音刚落,坡下传来杂乱的脚步声。这次不是敌军,是几十个提着兵器的江湖人,为首的喊道:“铁家小公子在哪?我们收到消息,来助一臂之力!”
白晓玉挑眉,撞了撞少年的肩膀:“行啊你,这剑还真会喊人。”
铁如风摸着发烫的剑鞘,腼腆地笑了。月光落在他带血的脸上,那点属于少年的怯懦,早已被战火烤成了坚韧。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,但只要手里的剑还在,身边的人还在,就总有办法撑下去。
风穿过隘口,带着血腥味,也带着点越来越近的希望。远处的城关还在被围困,但粮道旁的这处隘口,已像颗钉子,牢牢扎进了敌军的软肋里。
晨雾还没散尽,一万敌军的方阵已黑压压压到隘口前。铁如风望着那望不到头的旌旗,握紧了铁凤剑——三百人守着被昨夜炮火轰出缺口的隘口,像用鸡蛋壳堵洪水,再怎么精妙的指挥,也抵不过这悬殊的兵力。
“撤!”他咬着牙下令,声音因连日嘶吼变得沙哑。白晓玉扶着胳膊退下来,袖子上渗着血,是被流矢擦过的伤;林清砚的药箱空了大半,眼镜片碎了一块,却还在给伤员裹伤。三百人且战且退,刚退到身后那片错落的石林,敌军先锋已追了上来,长矛方阵像条毒蛇,吐着信子往石林里钻。
“妈的,这是要赶尽杀绝!”白晓玉抹了把脸上的血,刚想冲回去,却被一只手拉住了。
回头一看,竟是妖红。
她还是那身红衣,站在石林入口的巨石上,头发随意挽着,几缕碎发被晨风吹得乱飘。怀里的黑猫不见了,她低头拍了拍衣摆,像是在解释:“刀剑太多,猫猫会受伤。”
声音还是那副痴痴呆呆的调,眼神却亮得惊人,扫过追来的敌军先锋,突然笑了:“这么多人,够玩一阵子了。”
铁如风愣住了。白晓玉也愣住了。他们都忘了,这疯疯癫癫的红衣姑娘,当年能把十七高手耍得团团转,手里的功夫从来不是“花架子”。
“先锋营,冲!”敌军将领挥刀下令,三百先锋挺着长矛往石林里闯。可石林里怪石嶙峋,长矛根本施展不开,刚挤进去几十人,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响——妖红不知何时站在最前面那块巨石上,手里捏着三枚铜钱,屈指一弹,正打在三个排头兵的膝盖上。
三人“噗通”跪倒,后面的人收不住脚,顿时撞成一团。妖红踩着人头往下跳,红衣在乱军中像团跳动的火,指尖划过之处,总有人捂着手腕或膝盖倒下,兵器掉得满地都是。她从不硬拼,专找缝隙钻,敌军的长矛明明对准了她,却总在最后一刻刺空,反而误伤了自己人。
“如风!”白晓玉突然喊道,“她在给我们留机会!”
铁如风猛地回过神。妖红的走位看似随意,却正好把敌军先锋引向石林东侧的窄道——那里只能容一人通过,正是他昨夜勘察好的伏击点!
“左翼二十人,上东侧崖壁!”他立刻扬声,“右翼三十人,往石缝里撒麻药粉!白姐姐,你带五十人堵后路!”
指令刚下,妖红已像算好般,往东侧窄道退去。敌军先锋被她搅得怒火中烧,嗷嗷叫着追进去,刚挤到窄道中段,崖壁上的石子就像暴雨般砸下来,石缝里飘出的麻药粉顺着风灌进喉咙,顿时咳嗽不止。
妖红在乱军中旋身,红衣扫过之处,长矛纷纷落地。她突然对着崖壁上的铁如风喊:“猫抓老鼠,要留条活路让它钻!”
铁如风瞬间明白——是让他们留个缺口,逼敌军往预设的陷阱里钻!他立刻调整指令:“放开西侧缺口!”
果然,被堵在窄道里的敌军见西侧有空隙,立刻往那边涌,刚跑出没几步,就听见惨叫声连片——那里埋了林清砚准备的绊马索和深坑,一踩一个准。
妖红站在陷阱边缘,看着掉下去的敌军,突然拍手笑:“滚泥坑咯,洗不干净啦!”
就这么你来我往,妖红像个最灵动的棋子,在敌军阵中穿来穿去,总能在铁如风下令前,替他撕开一道口子,或是把敌军引向伏击圈。她从不用复杂招式,有时是弹飞枚铜钱,有时是拽着敌军的腰带往石墙上撞,甚至会突然躺在地上,让追击的人摔成一串——那些被江湖人视作“下三滥”的路数,在她手里竟成了最精妙的兵法,配合着铁如风的指挥,硬是把三百人的力量放大了十倍。
三次冲锋,三次被打退。一万敌军的先锋营损兵折将,竟在这片石林里寸步难行。敌军将领在阵前气得吐血,却看着那抹红衣无可奈何——她像道影子,看得见,抓不着,每次出手都打在最痛的地方,偏又不伤人性命,只是让你动弹不得,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阵型被搅成一锅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