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说是亲戚了。”白晓玉踹开一个滚到脚边的匪首,“花裤衩是我给胖和尚起的外号,他袈裟底下总穿红底裤,上次喝醉了露出来的;绿帽剑客是因为他剑穗是绿的,我故意那么叫他;二姨……呃,千手婆婆的针囊里总塞着糖糕,跟我二姨一个毛病。”
林清砚默然。他算是看明白了,白晓玉的“数”,从来不是按武功高低,是按她熟不熟——管你是正派掌门还是魔教护法,只要跟她打过交道,在她嘴里就只剩个歪外号。
影阁密道连通的山脚洞口,此刻像块滴油的肥肉,围着黑压压一片人影。刀光剑影在晨雾里晃,骂声、兵器相撞声混着马蹄踏碎石子的脆响,三百步外都能闻见火药和汗臭的混合味。
陈铭缩在巨石后面,官帽被风吹掉了都没敢捡,手指死死抠着石缝:“一……一千多高手?正邪都有?这要是打起来,山都得塌一半!”他偷偷瞥了眼洞口,看见“血手判官”和“玉面书生”正隔着三丈对峙,前者的鬼头刀上还滴着血,后者的折扇“唰”地展开,扇骨泛着蓝光——那是淬了毒的。
“慌什么。”白晓玉叼着根草,靠在树上数人头,“左边那个穿紫袍的,外号‘三秒倒’,上次跟人决斗,剑没拔出来先被自己的毒镖扎了脚;右边那个扛大刀的,叫‘砍空气’,砍了十年树,从没砍中过人。”
林清砚扶着眼镜,手里的药箱被震得发响:“白姑娘,就算他们外号离谱,能活着走到这儿的,单打独斗杀你我绰绰有余。我数了,至少三百个有这本事。”
“不对,十七个。”白晓玉吐出草茎,掰着手指头数,“‘铁头撞墙’算一个,他能硬抗开山斧;‘飘着走’算一个,轻功比妖红差点,但能在箭雨里翻跟头;还有‘一口吞’,去年吞了块烧红的烙铁,现在还能喷火……”
林清砚听得眼皮直跳。这些名字听着像市井无赖的绰号,可“铁头撞墙”分明是少林俗家弟子里最能打的玄坛,“飘着走”是魔教的影卫首领,至于“一口吞”——江湖传闻他是火教的圣女,怎么到白晓玉嘴里就成了吞烙铁的?
“她是认真的吗?”大盛捅了捅张亮,后者正用树枝在地上画机关图,试图算出洞口的陷阱分布。
张亮叹了口气:“谁知道呢。上次她说‘歪脖子树’很能打,结果是武当的青松道长,因为常年练剑把脖子练歪了;说‘哭鼻子’不好惹,是药王谷的小师妹,打不过就哭,眼泪里有毒……”他抬头看了眼混战边缘突然安静的角落,妖红正抱着黑猫蹲在那里,手里把玩着颗石子,谁靠近三尺内,石子就会“嗖”地飞出去,精准打在对方手腕上,“你看妖红旁边,那七个穿黑衣的,白晓玉管他们叫‘七个小矮人’,其实是影阁最后七个死士,动起手来能屠半个门派。”
大盛嘴角抽了抽。果然,白晓玉数的“十七个”,怕是把江湖最顶尖的那拨人全用外号包圆了。
突然,洞口传来一声巨响。有人按捺不住,硬闯第一道机关,结果触发了流沙,十几个高手瞬间被埋到膝盖,骂骂咧咧地往外拔腿。
“你看,我说小场面吧。”白晓玉拍了拍林清砚的肩,“真正厉害的那十七个,都在看戏呢。”
林清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——玄坛大师靠在岩壁上擦铁头,青松道长在给歪脖子正骨,火教圣女正偷偷给黑猫喂肉干……还真没一个动手的。反倒是那些叫嚣得最凶的,要么陷在流沙里,要么被同伴的剑气误伤,乱成一锅粥。
陈铭突然凑过来,声音发颤:“白……白姑娘,那灵珠真能天下无敌?”
“不知道。”白晓玉耸耸肩,“但我知道,谁先动歪心思,谁就得被那十七个‘怪胎’联手拍死。”她指了指妖红,“包括她。”
妖红像是听见了,突然抬头冲她笑,手里的石子“啪”地弹出去,打在一块松动的岩石上。岩石滚落,正好堵住了流沙的源头,埋在里面的人终于得以脱身,却没人敢再往前一步——妖红刚才弹石子的力道,把岩石打成了两半。
山洞里的机关依旧沉默,洞口的一千多高手渐渐安静下来。大家突然发现,比起灵珠,好像先搞清楚那个抱着猫的红衣女子和她身边的“十七个怪胎”更重要。
林清砚看着白晓玉气定神闲的样子,突然觉得她数的不是人数,是江湖的“生死线”。那些被她起了怪外号的人,恰恰是能定住这场混乱的秤砣。
“也许……她是认真的。”林清砚低声说。
大盛和张亮对视一眼,突然觉得胃疼得更厉害了。这哪是小场面,是高手们用默契演了场戏,而白晓玉是唯一看透戏码的观众。
只有陈铭还在瑟瑟发抖,他数了数自己的官服盘扣,突然想起白晓玉没给他起外号——大概在她眼里,自己连“怪胎”都算不上,只是个需要被护着的怂蛋。
山洞口的风突然停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道红衣身影上——妖红抱着黑猫,踩着碎石子朝山洞走,步伐慢悠悠的,像去邻家串门。她怀里的黑猫打了个哈欠,绿眼睛扫过人群,竟带着种睥睨的慵懒。
“拦住她!”不知是谁喊了一声。
两道黑影骤然从人群里窜出,一左一右扑向妖红。左边是“千手观音”柳三娘,袖中飞出的银针密如急雨,铺天盖地罩向她周身要害,连阳光都被遮得暗了几分;右边是“无影镖”钱通,指尖弹出的菱形镖无声无息,贴着地面滑行,专打脚踝手腕这些刁钻处,防不胜防。
白晓玉下意识握紧短刀,林清砚的药箱“啪”地掉在地上——这两人的暗器功夫,江湖上能全身而退的不超过五个。
可妖红连眼皮都没抬。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两颗石子,左手那颗迎着银针雨抛出去,“叮”的一声脆响,像敲在铜钟上,所有银针突然在空中顿了顿,齐齐坠落在她脚前三尺外,排成个整整齐齐的圈;右手那颗石子更绝,贴着地面滚出去,撞上钱通的无影镖时,镖身突然转向,倒着飞回,擦着钱通的耳际钉进旁边的树干,尾端还在嗡嗡震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