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小虎那双有些躲闪的眼睛里，映着林默平静无波的面容。
“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林默没有去接那个布包，而是淡淡地问道。他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，让赵小-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。
赵小虎的脸色更白了，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，低声解释道：“是……是王浩师兄告诉我的。他今天去给孙管事送礼，无意中听到了管事和别人的谈话，提到了你……”
原来如此。
林默心中了然。看来，孙管事不仅算计了他，还把这件事当作战利品一样，在别人面前炫耀。王浩那种趋炎附势的性格，会去主动巴结孙管事，也完全在意料之中。
这个外门，果然没有秘密。
林默的目光，落在了赵小虎递过来的那个布包上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是……是我自己画的一些符箓。”赵小虎的声音更低了，带着一丝自卑，“我……我以前在家时，跟一个老道士学过几天画符的皮毛。这些都是最低阶的‘锐金符’和‘轻身符’，或许……或许能在黑风谷帮上你一点小忙。”
他顿了顿，抬起头，眼神中带着一丝希冀和恳求：“林师弟，我……我只有一个请求。如果你在黑风谷里，侥幸采到了‘铁线草’，能不能……能不能卖给我一株？我愿意出……出十块下品灵石！”
铁线草？
林默记得，那是一种炼制低阶金属性法器的辅助材料，本身并不算特别珍贵。赵小虎愿意花十块灵石，这个远超市场价的价-格来收购，显然是有急用。
再联想到他这几天拼了命地去做任务，林默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。
“你没有金灵根，要铁线草何用？”林默没有直接答应，而是继续问道。
赵小虎的脸涨得通红，他-嗫嚅了半天，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，从怀里掏出了一柄断掉的飞剑。那飞剑只剩下半截，灵光黯淡，显然已经报废。
“这是……我哥的遗物。”赵小虎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，“他……他也是外门弟子，三年前，就是在黑风谷出的事。我想……我想凑够材料，请器物房的师兄，帮忙把这柄剑修复好，留个念想。”
原来，是这样一段过往。
林默沉默了。
他看着眼前的赵小虎，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、逆来顺受的青年，内心深处，却隐藏着如此深沉的执念。
他想起了自己，为了救妹妹，同样不惜闯入断云崖。那一刻，他与赵小虎，似乎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。
“你的符箓，我心领了。”林默最终还是没有接那个布包，“我身上有宗门发的符，足够用了。”
赵小虎的眼神，瞬间黯淡了下去，充满了失望。
然而，林默的下一句话，却让他猛地抬起了头。
“铁线草，我会帮你留意的。”林默平静地说道，“如果找到了，按市价卖给你就行。十块灵石，太高了。”
“真……真的？”赵小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“我从不说谎。”林默淡淡道。
“多谢！多谢林师弟！”赵小虎激动得语无伦次，对着林默连连鞠躬。他没想到，自己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，竟然真的得到了承诺。
林默点了点头，没有再多说什么，转身关上了房门。
门外，赵小虎又站了许久，才珍而重之地将布包收回怀中，带着满心的感激和希望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而屋内的林默，则将这件事，连同赵小虎这个人的形象、性格、过往，都一同纳入了心神空间的推演素材之中。
他并非滥好人，也非同情心泛滥。
他之所以答应赵小虎，有三个原因。
其一，他确实从赵小虎的身上，看到了一丝自己的影子，那份执念，触动了他。
其二，他需要一个了解外门更多信息的情报来源。王浩那种人不可信，而赵小虎，因为他哥哥的缘故，对外门的了解，尤其是对黑风谷的了解，肯定远超常人。今日结个善缘，日后必有回报。
其三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。他在赵小虎的身上，“看”到了一种与常人不同的“道韵”。那是一种专注于符箓之道的、虽然微弱但却异常精纯的气息。这种气息，对他“衍天道盘”的“拓印”和“解析”，有着巨大的吸引力。
每一个拥有执念和专长的人，都是一本值得深入研究的书。
……
第二天清晨，天还未亮，林默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自己的小屋。
他没有惊动任何人，独自一人，踏上了前往后山的路。
晨雾弥漫在山林之间，空气清冷而潮湿。越是远离宗门的核心区域，四周就越是显得原始和荒凉。
按照地图的指引，他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，翻过一道山梁，一个巨大的、如同被斧头劈开的峡谷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。
峡谷入口处，怪石嶙峋，常年有阴风从谷中吹出，发出呜呜的声响，如同鬼哭，这便是“黑风谷”名字的由来。
在谷口的一块石碑上，用朱红色的染料，刻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——“慎入！”。
林默站在谷口，没有立刻进去。
他先是取出一张“敛息符”，将其贴在胸口。符箓化作一道微光，融入体内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，自己身上那属于炼气期修士的微弱灵力波动，被彻底地压制了下去，变得和普通凡人无异。